第二章 她準(zhǔn)備的離婚協(xié)議

　　梁芷安幾乎是逃一般地離開醫(yī)院，活了二十三年從沒如此狼狽過。她說完那句話就逃了，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談?wù)撍麄兓橐觥?br />
　　十二月的夜風(fēng)，冰冷刺骨。梁芷安裹著薄薄的風(fēng)衣回到公寓，已是凍得嘴唇發(fā)紫，可她一點都不覺得冷。機械地走進浴室，放水泡澡，慣性地執(zhí)行自己的生活作息。

　　直到水涼了才爬起，梁芷安裹著浴袍剛出浴室，就愣在了原地。

　　剛還在醫(yī)院的男人此時正坐在客廳的布藝沙發(fā)上。不久前她才拿過的那件黑色西裝被他擱在一旁，上身只著一件暗紋襯衫。

　　他曲腿坐著，聽到響動轉(zhuǎn)過頭來，見到她就不耐煩地說：“梁芷安，離婚吧，要求隨你提?！?br />
　　梁芷安心中漫上一層苦，她以為至少會等到天明，沒想到他連幾個小時都不愿給她。她假意擦著頭發(fā)走過去，挑了個離他不近不遠(yuǎn)的位置坐下，唇里已被咬破，鈍痛刺激著麻木的神經(jīng)。

　　還好，起碼比先前的狀態(tài)好多了。她不想哭哭啼啼，到最后還給他壞印象。從領(lǐng)證到現(xiàn)在一千多個日夜，這一幕她已獨自演練過無數(shù)遍。

　　“你很清楚，我們的婚姻只是因為你爺爺對我杭家有恩，爺爺逼著讓我娶了你。但千薇對我們杭家的恩情更重，我的命是她爸爸用命換來的。梁芷安，你比她幸福，她除了我，什么都沒了。而且，我喜歡的人是她?！焙寄嫌畹穆曇粼絹碓奖?。

　　梁芷安拿著毛巾的手輕顫不止，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深吸一口氣，用盡力氣彎腰從茶幾的抽屜里拿出一張紙，微顫著推到他面前。

　　杭南宇眉頭一皺，不知她搞什么鬼。

　　梁芷安擦頭發(fā)的動作未停，似隨意地回道：“我已經(jīng)簽了字，你簽完，這段讓你難以啟齒的婚姻就結(jié)束了?！?br />
　　梁芷安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手指死死地捏緊毛巾，仿佛這毛巾成了她的救命稻草。這句話她已經(jīng)練習(xí)過無數(shù)遍，從杭南宇要求隱婚、選擇不與她住在一起時，她就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她真的，已經(jīng)默默練習(xí)無數(shù)遍。

　　杭南宇低頭一看，茶幾上放的正是離婚協(xié)議。他頓時就憤怒起來，他還以為她有多愛他，看樣子是早就想著離婚分財產(chǎn)吧？她娘家破產(chǎn)之后一直不能再站起來，她拿去救濟也是情理之中。

　　他不在乎那點東西，他的公司市值千億，他倒是要看看這女人胃口有多大。

　　不對——

　　突然，杭南宇的目光頓住，這份離婚協(xié)議只薄薄一張，條目也過分簡單。

　　“我不想要你的任何東西，贍養(yǎng)費也不需要?！绷很瓢卜畔旅恚抗鉄o焦距地落在茶幾上，努力將思緒放空，“簽了字就好，這房子我也會還給你。你的東西，我都不想要?！?br />
　　杭南宇更加不悅，啪地將離婚協(xié)議摔在茶幾上：“你把我杭南宇當(dāng)什么人？凈身出戶，爺爺那邊能答應(yīng)嗎？梁芷安，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讓爺爺發(fā)火，然后好繼續(xù)霸占著杭太太的位子！你別逼我動手段來讓你離婚！”

　　杭老爺子一早就放出話來，除非他死，否則不許他離婚。他也不想做得太絕，只希望梁芷安能想通，他們好聚好散。

　　梁芷安突然笑起來，露出兩個酒窩，她生的本就好看，這一笑頓時讓周遭黯然失色。只是那雙迷離的桃花眼中，悲哀濃得化不開。她微微低了頭，不想被他瞧見。

　　杭南宇一愣，跌入了她突然展現(xiàn)的笑靨中，就聽她聲音淡淡的說：

　　“那么你打算分給我多少財產(chǎn)？這算是補償嗎？我在你身上連十一年的青春都浪費了，還在乎這點補償嗎？”

　　“你這是什么意思？是你自己偏要喜歡我，如果不是你的喜歡……”

　　梁芷安打斷杭南宇的話：“我退出了，爺爺就會改變主意讓你娶樂千薇嗎？不會的，他早就說過，你娶誰，都不許娶樂家的女兒！”

　　“你……”杭南宇氣得站起，狠狠地瞪著她。他才發(fā)現(xiàn)，這個比他小五歲的妻子也有這么伶牙俐齒的時候。在他印象中，她一直都是跟個傻子一樣，腦子里只有談戀愛，除了這件事情其他什么都不會什么都不管。他不喜歡白癡！

　　梁芷安見他氣怒，心不爭氣地抽痛起來，有太多話藏在心里，卻失去了說出來的意義。

　　她咬著唇，第一次肆無忌憚地看杭南宇，仿佛要將他刻進靈魂里。她知道，過了今晚，就再沒機會靠近。

　　可下面的話，卻默默念在了心里。

　　“你說離婚，我照做，為什么還要用那樣的心思來侮辱我？喜歡錯了人是我不對，可是我也沒辦法啊？沒有人告訴我你心有所屬，我以為我再努力一點，就能得到你的回應(yīng)。我知道我錯得離譜。不是對的人，永遠(yuǎn)無法回應(yīng)。”

　　“你知道嗎？從我們領(lǐng)證那天起，我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離婚協(xié)議。你看，我沒有要一直霸著你，我只是在努力地靠近你，期待著你看到我而已。今天，我知道了你喜歡別人，那我把離婚協(xié)議拿出來。我平心靜氣地成全你?！?br />
　　梁芷安，到此為止吧，讓他沒有愧疚的離開。梁芷安閉上眼，這是她愛他最后一次。

　　她深吸一口氣，將離婚協(xié)議重新推到杭南宇面前，艱澀地說：“爺爺那邊我會去解釋，你不必?fù)?dān)心。另外給我三天時間找房子。杭南宇，謝謝你讓我喜歡了這些年，以后，保重?！?br />
　　起身，抬步，回臥室。走得艱難，卻不回頭。她能做的，也只是這些了。

　　杭南宇站在空曠的客廳里，沒有預(yù)想的暢快。也許是被她纏地太久，一時不習(xí)慣。

　　他看著緊閉的臥室門，腦中都是剛才梁芷安看自己時的模樣。他第一次認(rèn)真打量他的小妻子，原來她也是明艷動人的，她眼底的情緒他又何嘗看不出。

　　杭南宇拿起離婚協(xié)議，抬步往門外走。

　　為了樂千薇，他只能負(fù)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