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微命賤也想活著

　　老夫人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沉靜了半晌，這才轉(zhuǎn)頭問蘇歡。

　　“你覺得自己哪兒做錯了？”

　　“奴婢沒錯！”

　　“那你為何下跪？”

　　“奴婢人微命賤！”

　　“你心有不服？”老夫人猛地把茶碗撂到了桌子上。

　　蘇歡趴下磕了一個頭，“奴婢雖命賤，但也想活著?！?br />
　　“這倒是句實(shí)話。”老夫人嘆了口氣，“我遠(yuǎn)博侯府也不是那等草菅人命之地，只是你這丫頭倒是個機(jī)靈鬼，竟讓大夫人為了保你而做出了退步?！?br />
　　“奴婢……”蘇歡低垂著頭，小聲道：“奴婢只說以后會盡心伺候大姑娘，許是大夫人念我還有點(diǎn)用處?！?br />
　　“你不喊冤反而說自己的價值，然后讓大夫人自己去衡量，比起去憐憫一個丫鬟，大夫人自然更想要一個能為自己所用的棋子。這一招，實(shí)在高明！”老夫人看著蘇歡，不是生氣，而是欣賞。

　　“奴婢這點(diǎn)小心思，自是逃不過老夫人的法眼?！碧K歡低著頭道。

　　“可你騙過了大夫人！”

　　“奴婢……”

　　“行了，你也不必多說，我也不想再深究，佛前這炷香誰能燒明白呢！”老夫人說著嘆了一口氣。

　　個人的造化個人受著，別人的罪業(yè)別人擔(dān)著，自己的香還得自己燒！

　　自正房里退出來，夏嬤嬤忙把她拉到了東廂房里，上下左右仔細(xì)打量了她一遍，關(guān)切道：“那二公子可得了逞？你可有吃虧？”

　　蘇歡沖夏嬤嬤笑了一笑，扶著她坐到了里面的火炕上。

　　“你笑得出來？當(dāng)是時，聽到你在青竹閣出事了，嬤嬤幾乎嚇了半死。跟著老夫人去西院的路上，滿心都是懊悔，明知那二公子是個狂浪之徒，竟還派你去他那院，這不是我把你推進(jìn)了火坑！”

　　見夏嬤嬤神情激動，蘇歡忙安撫她道：“我沒吃虧！”

　　“真沒有？”

　　蘇歡握住夏嬤嬤的手，一字一句道：“真沒有！”

　　聽了蘇歡這話，又見她神色正常，夏嬤嬤這才松了一口氣。她本是怕蘇歡即便吃了虧，為保清白也要瞞過去，如今看來應(yīng)該是她多慮了。

　　“對了，嬤嬤，那二公子受了什么處罰??？”蘇歡一臉好奇的問道。

　　“大老爺抽了幾鞭子，又罵了兩句，見柳姨娘哭得凄慘，一時就心軟了。不過大夫人又揪出了二姑娘意欲私會三王爺?shù)氖拢昂髢杉赂袅瞬贿h(yuǎn)還都出在偏房，大老爺為著侯府名聲不敢再偏袒，請了老夫人的話，明日派人送二公子回真定老家收收性子?！?br />
　　“回老家也算是懲罰？”

　　夏嬤嬤哼笑一聲，“你這就不懂了！二公子年紀(jì)不小了，大老爺已經(jīng)私下給他謀劃了差事，此時送回老家，那便是斷了前途，這罪罰可是不輕！”

　　蘇歡了然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喜滋滋道：“活該！”

　　“你呀！”夏嬤嬤敲了蘇歡腦門一下，“你少出點(diǎn)風(fēng)頭吧！”

　　因著這事，夏嬤嬤教了蘇歡幾種繡法，然后把她關(guān)在屋里琢磨，還讓穗兒看著她，不許她走出中院。

　　“二姑娘送去城郊的尼姑庵了，二公子送回了老家，這柳姨娘見天跟瘋了似的見誰咬誰?！彼雰阂贿厧吞K歡纏線一邊八卦道。

　　蘇歡心思都在繡譜上，夏嬤嬤是手把手教她的，她學(xué)會以后便謄抄在了紙上，打算編纂一本金銀繡的繡譜。

　　“歡歡，等到年節(jié)的時候，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可以出去？”蘇歡抬頭看向穗兒。

　　“當(dāng)然，你忘了不成，往年的時候，咱們這些下人們可以輪流休息一天，可以出府的！”

　　蘇歡心思轉(zhuǎn)了一轉(zhuǎn)，一把拉住穗兒，“我們花燈節(jié)那天出去！”

　　“好?。　彼雰合氲交艄?jié)那天街上一定很熱鬧，滿心都是期待，自然沒發(fā)覺蘇歡有別的心思。

　　雖然夏嬤嬤不讓蘇歡出中院，但她不是深閨的姑娘，而是粗使的丫鬟，有些活計(jì)還要是做的。她繡好了幾塊布料要交到庫房，另還要領(lǐng)一些繡活兒，穗兒無法代勞，她只能自己去。

　　自庫房出來，蘇歡拐上一條走廊，穿過一垂花門的時候迎面碰上了柳姨娘。這可真是冤家路窄，蘇歡想躲都來不及。

　　“你這個賤蹄子，若不是你，我兒怎么會這么慘！”那柳姨娘竟真如穗兒所說那般，見人就撲上來咬。

　　蘇歡卻也不躲，任那柳姨娘撕扯抓撓，只縮著身子，嚶嚶哭著，一副怯懦膽小的樣子。

　　“你……”柳姨娘打的累了，見蘇歡是這般軟爛的性子，卻是更加惱火了，“你別給老娘裝了，若沒條狐貍尾巴，你怎么把自己給摘干凈了！”

　　蘇歡瑟縮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柳姨娘一眼，“奴婢的娘護(hù)著奴婢……”

　　“你娘？”柳姨娘愣了一愣，猛然醒悟過來，“你不說我都忘了，你娘不就是周蓮，你是她親閨女，她自是要護(hù)著你的！”

　　蘇歡抽泣一聲，軟軟說道：“娘親說奴婢愚笨，只一身蠻力……她只能幫奴婢多多謀劃。”

　　“好一個周嬤嬤！我說大夫人怎么只字不提你這事，而且我一開口，她就噎我，原來是為了幫周蓮！可不就是如此，那周蓮是她的心腹呢！”柳姨娘狠狠的瞪了蘇歡一眼，“你回去告訴你娘，我柳氏決計(jì)不會輕饒了她！”

　　那柳姨娘說完，氣沖沖的離開了。

　　蘇歡看著柳姨娘遠(yuǎn)走的背影，嘴角微微勾了勾，有柳姨娘這顆暗釘，周蓮早晚要遭殃！

　　如此又過了幾日，這天晚膳后，蘇歡來到中院的小廚房見一個丫鬟正在燒火熬藥，這鍋里的藥汁是給老夫人泡腳用的。

　　忙活一天，誰不想早點(diǎn)休息，所以當(dāng)蘇歡說要幫她把藥汁送到老夫人那屋時，那丫鬟欣然答應(yīng)了。

　　蘇歡端著泡腳用的木桶走近內(nèi)屋，見老夫人正坐在暖塌上，手里攆著一串佛珠，正閉目養(yǎng)神呢！蘇歡小聲喊了老夫人一聲，然后伺候著她把腳泡進(jìn)了木桶里。

　　老夫人見蘇歡蹲在木桶邊，一副愁思百結(jié)的樣子，于是問道：“你想什么呢？”

　　“老夫人，奴婢看了那藥方，按著補(bǔ)血的方子，這里面應(yīng)該放當(dāng)歸，可奴婢剛才瞄了一眼藥渣，覺得那里面的應(yīng)該是黨參，是不是藥鋪的伙計(jì)弄混了這兩味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