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永樂宮外。
華黛筆直跪在石階上,雙手端著蠟燭。膝蓋硌得生疼,手心被燭油燙傷卻不敢動彈分毫。
今日中秋家宴,晉王世子攜世子妃入宮,兩人在長春宮外描眉。
華黛與眾秀女經(jīng)過,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便引來世子妃的斥責(zé),挨了這頓責(zé)罰。
她只是憶起一些往事罷了。
曾經(jīng),晉王世子也曾替她描眉。
不僅如此,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教她騎馬射箭,他們一起習(xí)字作畫撫琴。她一直以為,她會嫁為晉王世子妃,恩愛兩不疑。
直到--
“蕭南奕,你要把我送進宮中,換你的榮華富貴?”
“華黛,你是晉王府唯一一個養(yǎng)女。皇帝選秀,送你進宮是沒辦法的事。這不只關(guān)乎我一個人,更關(guān)乎晉王府榮辱,我不能自私地留下你?!?br />
看著他嚴(yán)肅神情,華黛心在滴血:“那我呢?我們之間的情意呢?全都不算了嗎!”
話落,她已紅了雙眼,瀲滟的美眸中噙滿了瑩瑩淚水。
蕭南奕見狀,取手帕替她拭淚,“我永遠會護著你。黛兒,如果你能成為皇妃,誕下皇子,晉王府就是你在這世上的后盾,我也會一直保護你?!?br />
華黛步步后退:“這是你一早盤算好的嗎?”
蕭南奕皺眉,語氣也硬了幾分:
“黛兒,你怎么能這么說!昔日華氏衰敗,只剩下你一個孤女,全靠晉王府供你吃穿用度,教你詩書禮樂,現(xiàn)如今難道不是你報答晉王府的時候嗎?”
華黛痛心諷笑,她七歲喪父,八歲喪母,晉老王爺與爹娘是舊識,便收留了她,對她極好。
她也懂事,無論教了什么,就學(xué)什么,再辛苦也要練到頂尖,生怕做得不好會被趕出去。
好在她還有幾分天資,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連騎射也不在話下.
從此,晉老王爺更視她如己出,還讓她與世子蕭南奕一起長大。
蕭南奕甚至屢屢示好,向她許諾終身。
她信了。
她以為,他們是把她當(dāng)成未來的世子妃培養(yǎng)。
現(xiàn)在,她明白了,這一切所為,不過是別有用心。
她在蕭南奕乃至整個晉王府眼里,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顆邀寵爭斗的棋子!
可她確實是受了晉王府的恩惠,欠的恩情,她得償還,華黛無話可說。
自那起,她便只身入了皇宮,再也沒有回旋之地。
一進宮門深似海。
這里步步危險,加上華黛從前和蕭南奕親密,如今他有意避嫌轉(zhuǎn)眼娶了世子妃,就讓華黛落入了一個難堪的境地。
她壓下心緒,不再去想蕭南奕和他的新世子妃,只是跪著望向夜月,試圖讓時間過得快一些。
突然。
一曲笛聲悠揚。
華黛一愣,側(cè)過頭看到回廊的那一頭,赫然站著一位如玉公子。能在這宮里的,也不知道哪位皇孫貴族。
她連忙低下頭,不敢多看。
但華黛一向好樂,忍了許久還是不由得開口:“在轉(zhuǎn)音后面升調(diào),會更好......”
曲聲驟然停住。
“聽曲不語的道理都不懂嗎?”
華黛輕聲說:“你試試就知道了?!?br />
“呵,你倒是膽子大!”
男子從月光下走出,在華黛身邊止步,舉手投足間滿是矜貴之氣。他思量一番,還是按照華黛的提點,重新吹了一遍。
果然更加悅耳動人了。
“還算有些才情。”
華黛被他那炙熱的眼神看得不自在,連忙說:“我是入宮的秀女,還請公子莫要失禮?!?br />
“是嗎?”
那人眉眼帶笑,低聲道:“在下是陛下的伴讀,你要是交好我,我可以在陛下面前為你美言!你可以叫我......君墨之。”
“行了,宮人都散了,別跪著,起身吧?!本焓志鸵?,卻聽得華黛一聲痛呼,他眸光下移,落在她被燭油燙紅的手上。
“這是誰干的!”
情急之下,君墨之握上華黛的手。
華黛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