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牧國,燕京。
晌午才過,長街上忽然噼里啪啦地響起炮竹聲,伴隨著一陣銅鼓嗩吶叮叮當(dāng)當(dāng),將酒肆商鋪的百姓全引出來瞧熱鬧——但見浩浩蕩蕩一隊人馬,簇?fù)碇娜颂У拇蠹t喜轎緩緩行來。
為首的兩個年輕丫鬟穿金戴翠,一把接著一把地向四下撒銅板。人群一哄而上,驚呼陣陣。
“喲,這是誰家娶親,好大的手筆??!”
“可不是,你瞧那竹籃,沉甸甸都是錢,還有這派頭...”
“還能是誰?你看那打頭接親的,不是顏府上的掌事大人么?”茶館的伙計接了話,“二位還不知道?是顏氏的二公子娶正妻!”
他話音一落,兩個交頭接耳的食客登時“嘁”了一聲,興致沒了大半——燕京四大家,顏氏赫然在列,可是誰都知道,顏氏長子運(yùn)籌帷幄,顏氏小女冰雪聰明,只有這個顏家二公子要啥沒啥,多年頑疾纏身,是個不折不扣的藥罐子,而且還流連花叢,夙夜不歸,要多放浪有多放浪。
小廝見兩人不感興趣,忙急急又道,“兩位客官可知道,這顏家二公子娶的不是別個,而是姜家的小女兒!哎喲,這位大小姐前些兒尋死覓活,鬧得燕京人盡皆知,客官您說,這大婚的日子,會不會抬過來...一個死新娘?”
他話音落地的同時,那朱紅軟簾大婚轎中的鳳凰頭蓋之下,倏然張開了一雙眸子!
長睫下的黑瞳清冷如月、寒芒若星,在這樣一張稚嫩的瑩白小臉兒下,顯出幾分詭魅來!
沒有人知道,就在瞬息之間,這具身體已經(jīng)換了乾坤。
九牧國的鬼才煉丹師,無仙。
“掌事大人,已經(jīng)半晌沒有聽見動靜了...”一直亦步亦趨跟著喜轎的婆子跑到周乾身側(cè),低聲道,“方才抬過來的時候,是綁了手腳,一直哭哭啼啼的,現(xiàn)下怎么辦?”
周乾皺了眉。今日走的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說實(shí)話,他既看不上自家那個廢物二少爺,也看不起被甩包袱一樣送過來的姜家四小姐姜沉璧。據(jù)說這個小姐還是因著在府上有一些“不干不凈”的傳聞,才被遣出來。
哼!還有什么臉哭鬧!若不是倚仗家中望族,這等水性楊花的女人早該受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了!
他喝停了車馬,隨手點(diǎn)了一個下屬,沒好氣道,“你去看看!”
那位下屬隨喜婆奔到轎子前,一挑紅軟簾,但見新娘鳳冠霞帔坐在轎子里,也看不清是什么光景,看著那白凈如削蔥根的一雙手,他忍不住想摸一摸,誰知剛剛探出,半空傳來一道女聲冷喝,“放肆!”
這把聲音不大,卻冷若寒泉,男人渾身一顫,下意識辯解道,“二...二少夫人,屬下奉命查探您是否安好。”
“查看需要動手動腳的么?你是街邊算命的江湖騙子?白長那一雙眼睛出氣兒?”她字字千鈞,連珠炮似的逼問,將屬下堵的啞口無言,同時心中驚詫莫名——這個女子不是前兩日還哭天喊地、尋死覓活地么?怎么突然就...
就這么毒舌???
不敢多言,他匆匆回了周乾,說新娘子一切安好。周乾冷哼一聲,兩家結(jié)親的大日子,諒這女人也不敢作出出格的事來。
一路敲鑼打鼓,大紅喜轎在顏府門前停下,周乾照例扶著新娘子下轎,誰知正門居然禁閉著,他心中正困惑,忽然間側(cè)門那里出來了兩個婆子,卻是大夫人身邊伺候的。
“周大管家,為保大婚無虞,老奴們需抄檢過少夫人身上,才能放行。”
抄檢?
周大管家周乾面不改色,心中卻在冷笑:怕是為了給這位新入門的少奶奶一記殺威棒吧!四下的下人雖然不敢抬頭,卻暗中看著好戲,他故作為難,“這——”
兩個婆子當(dāng)他默認(rèn),渾不客氣地粗大手掌就向那一襲纖弱的鳳冠霞帔抓去,誰知眼前倏忽間一晃,宋媽的胸口正著一腳,整個人被踹飛出去!
咚!肥碩的身軀落地,塵埃飛濺!
所有下人都沒有看到新娘子是如何出招,如何收住的,一切快在電光石火之間,另一個婆子手放在半空,驚恐莫名,“少...少夫人!”
“你也知道我是少夫人哪?”隔著蓋頭的少女聲音清甜軟糯,說出來的話卻絲毫不留情,“連我的夫君結(jié)拜之前也要知道避諱,你算什么東西,敢近我的身?。俊?br />
“難道這就是姜府教出來的小姐?”忽然一聲女聲嬌叱,“未入我府上,就先傷我族人,你好大的膽子!”
橫空一道凌厲掌風(fēng)劈了下來,帶出凜冽的氣場,不是較量,而是...殺意!
紅紗珠翠之后的那張俏臉勾出一抹冷笑,顏家的“待客之道”還真是別致呢,看這丫頭來勢洶洶,起碼是修行七八年的了,她凝力于掌,誰知連氣不曾匯聚,五臟六腑忽然間傳來一陣劇痛!
那一掌,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捱在看胸口,姜沉璧穿著一身華麗嫁衣,以和宋媽一模一樣的姿勢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哎喲,小姑奶奶,你這不是闖禍嗎!?”周乾大驚失色。
那粉衣少女卻不以為然,“我下手有分寸,她死不了!哼,在顏府猖狂,我不給她點(diǎn)教訓(xùn),日后還不是要反了天了?”她在府上明顯有一定威信,抬手招來兩個小廝,“去!把少夫人關(guān)到終樓,在拜天地之前,看嚴(yán)了不許她離開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