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璧驟然驚覺,隔著一層紅紗蓋頭,她看不清來人,只是若是顏家二少爺,怎么會悄無聲息地溜入寢房中?若不是她的夫君,來的又會是誰?
那人腳步輕如鴻毛、落地無聲,姜沉璧在他逼近床榻的一瞬間翻身而起,皓腕一抖,袖中銀簪已如脫鞘匕首一般刺了過去!
男人微微訝異地深吸一口氣,側(cè)身避過了她來勢洶洶的匕首,姜沉璧雖然修為不復,身形卻依舊快如鬼魅,轉(zhuǎn)瞬之間已攻出十招,那柄銀簪上的珠翠閃爍點點微光,在暗夜之中如同奪命的鼓點,男人不疾不徐地過招拆招,竟隱隱游刃有余。
兩人在屋中跳騰閃挪地周旋了一刻鐘,姜沉璧再次感覺到胸口的疼痛彌漫開來,如同千萬銀針碾過,她一失神,發(fā)簪已被男人奪在掌心,他不知使了什么詭異的手法,輕輕一捏,姜沉璧整個手腕便脫力酸麻,她心下大驚,飛起一腳就沖著男人要害招呼過去。
男人扼住她的腳腕,似乎微微動怒,“你...”話還沒說完,姜沉璧才不管那么多,雙手被鉗制,她張口就咬。
這大概是自己活了二十多年,打架起來最不要臉的一次。
那一口正中男人的肩胛,但聽他低低嘶聲,不得不騰出兩只手將姜沉璧扣在那鳳榻的青花瓷枕上,再欺身將她死死抵住,他的聲音沉沉悅耳,呼吸就噴灑在姜沉璧耳廓,“我說娘子,我和你素不相識,就算是為了你的情郎,也不至于上來就讓我斷子絕孫吧?”
娘子??
姜沉璧還待垂死掙扎,聞言不由愣了,借著雕花窗欞外透出的一抹月色,她隱隱瞧見了男人一襲婚袍。
“你進來為何不點燈?”姜沉璧大腦轉(zhuǎn)的飛快,扯謊起來更快,“偷偷摸摸連一絲聲響也無,我當是家中著了賊了,我一個弱女子,又怕辱沒你顏家清譽,我,我差點尋了短見了...”
她前半段還是嗔怪,后半段儼然成了一個冰清玉潔寧死不屈的小媳婦,情到深處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男人尷尬地咳嗽兩聲,簡直不知道剛才差點想廢他老二的潑辣女人是誰。
“娘子,以你的身手,說弱女子是不是有點勉強了?”
姜沉璧撇撇嘴,收了淚。
這個二少爺不太好糊弄。
男人重新點上了寢房四下的龍鳳呈祥燭,室內(nèi)頓時一片旖旎暖色。
“我知道你心中有人,嫁給我也是不情不愿?!鳖伓贍斀o自己斟了一杯喜酒,“你大可放心,我十分開明的,不會做強人所難之事,日后你的吃穿用度,也比著你在府上最好的來?!?br />
姜沉璧驚詫之后,萬分感動——這二少爺是顏府的一股清流啊,聽聽人家的話!聽聽!剛剛跟她打了一架,還有如此氣度,真男人!
“咱們呢,各過各的,你想再續(xù)前緣也好,紅杏出墻也罷,低調(diào)一點,不要鬧得人盡皆知,我就裝不知道...”
啥??
再續(xù)前緣?紅杏出墻?
“當然,我去聽個曲兒,抑或在煙雨樓宿一宿,娘子你也多多包容...”
姜沉璧下巴都要驚掉了,這是什么曠世脫俗的少爺?這是什么奇葩的約法三章???
“方才以為你睡了,我便沒有掌燈驚擾你,多有得罪。你早點歇息,我還約了風雨樓的姑娘聽曲兒,先走一步了。”
“且慢,”姜沉璧終于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一把扯下蓋頭道,“你不準走!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姑奶奶我也認命了,你新婚之夜就拋下我,日后我還——”
話不曾完,男人回過身來,微微展顏一笑,“哦?”
姜沉璧愣了。
這個嫁的“雞”——
大紅喜袍撐出清癯高挑的身段,墨發(fā)半束半散,赤色云紋抹額上鑲嵌了一顆東珠,眉橫遠山、鬢似刀裁,一雙玄色鳳眼卻如秋水潺潺,隱似含笑,皓齒丹唇桃花面,分明是個俊秀溫潤的書生相。
姜沉璧沒啥墨水的腦海中竟然蹦出“蕭疏軒舉、湛然若神”的話來。
“娘子,看夠了嗎?”
姜沉璧自知失態(tài),然而她是個牙尖嘴利不饒人的,遂道,“我說二少爺,你長得也不差、家里還有銀子,怎么才娶上老婆?”
她上上下下地把男人剜了一個遍,語出驚人,“該不會是...不能人事吧?!那我可是要悔親的!”
顏弈一愣,眸色逐漸深沉。
從入府到洞房里和他交手,事事古怪,這個姜沉璧,真的是那個傳聞中懦弱廢柴的庶女?
“姜沉璧不會問出這樣的話,你究竟是誰?”
兩人性格迥異,被發(fā)現(xiàn)是早晚的事,姜沉璧粲然一笑,“我也沒聽說過,體弱多病的顏家二少爺使得出神入化的‘小擒拿手’??!”
隔著三尺的紫檀木桌對望,兩人彼此目光交聚,各懷心思。
姜沉璧不急,她在等,等男人主動開口,和她合作!
顏弈目光如鷹隼一般盯著她,半晌咧嘴一笑,“看來我二人各有不得已之處。”
姜沉璧一拍手,“可不是!顏公子果然是冰雪聰明、一點就透?!?br />
誰知顏弈話鋒一轉(zhuǎn),又道,“然而,我與姜家素不相識,和姜四小姐也是初次相見——你還差點廢了我,我又憑何信任你,同你結(jié)盟呢?”
這個老狐貍!還挺記仇!
姜沉璧扶額,其實她又何嘗了解顏弈?不過當下形勢所迫,自己的宿主實在太弱,等她用這具身體修煉再報仇,估計大國師早成黃泉之下一抔土了!
所以,她需要一把“刀”。
眼珠微微一轉(zhuǎn),她緩慢地在寢房中踱步,“顏弈,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一直在服藥,可對?”
男人卻不以為意,笑道,“我身子不好,常年服藥,不是很正常么?”
“服藥正常,可是這藥里有毒,還是一味劇毒,那可就不尋常了,”姜沉璧狡黠一笑,“而且,你自己也知情,對嗎,顏二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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