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錦言怔怔地爬起來跪坐在地上,這才看到靈堂正中間擺著的棺材,棺材前的香案上白燭已經(jīng)快要燃盡。
這場景讓她的腦子亂得很,自己不是死在了大火中?又怎么會在靈堂里。
江錦言極度驚恐地低頭看了眼自己,一身素白的孝服,身量也有些單薄,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門外傳來一陣悉悉索索地腳步聲,在寂靜地夜里顯得有些突兀。
“小姐!你這是怎么了!”雪硯看到癱坐在地上兩眼發(fā)直的江錦言,腳下一個不穩(wěn),手里的粥碗便滑落到地上,瓷器碰地的聲音異常刺耳,江錦言偏過頭,看到了一個梳著丫髻、面目清秀卻一臉驚恐的丫頭。
雪硯?
在江錦芊及笄那年被她討去、然后得了重病暴斃在怡翠閣的丫鬟?
雪硯的額頭上還有一塊剛結疤的新傷,江錦言這才想起來,自己在母親難產(chǎn)而死外祖父被傳叛國的時候一頭撞向了柱子,是雪硯拼命攔住了自己,不料雪硯卻一個不穩(wěn)摔倒在地,額頭磕在了黃花梨木桌腿上。
這是靖安侯府的上房中涵院?
母親的靈堂?
這是自己十三歲的時候?
江錦言心頭一緊,喉嚨一甜,竟吐出一口血來。
母親,是您垂憐言兒慘死,才讓言兒重活一世?
雪硯嚇得捂著嘴要喊,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別出聲,你想害小姐背上不孝的罪名?”
雪硯看了眼身后的雨墨,使勁搖了搖頭,自己卻已經(jīng)哭得滿臉淚痕。
雨墨見她不再張嘴,這才放開她,快步走進靈堂扶起地上的江錦言,雨墨接著微弱的燭光看了眼地上的血,急聲道:“小姐,您怎么樣?”
江錦言看著此刻雖然還有些稚嫩,卻已經(jīng)是臨危不亂的雨墨,淺笑著搖了搖頭,“沒事,我只是有些急火攻心,血不歸經(jīng)罷了?!?br />
江錦言暗暗嘆息,雨墨一向沉穩(wěn)心細,一直都是忠心護著自己,若沒有雨墨,恐怕前世的自己很難撐過在侯府最艱難的時候,可最后雨墨還是陪自己葬身在了火海,連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把這里收拾了,我要去給我娘上香,香案上的香燭也要換了?!?br />
雨墨看了眼嘴角還溢著血絲卻平靜淡然的江錦言,心里一緊,小姐前兩日還哭喊著要和夫人同去,好不容易勸住了,今天才守了半夜的靈,怎么就像是換了個性子。
雪硯見自家小姐開口說話了,這才哭著進來,“小姐……你別難過,夫人去了,可是你還有小少爺啊……方家定是被冤枉的,等方老將軍打敗北鄴人回洛陽的時候,就沒人敢小瞧咱們了……”
雨墨一邊扶著江錦言跪在蒲團上,一邊瞪了她一眼,“別亂說話了,快把這里收拾了,明兒跪靈的人要是見著了,還不知道要怎么編排小姐呢。”
雪硯嘴一扁,抹著眼淚起身向門外走去,收拾著地上的碎瓷片,嘴里還喃喃道:“小姐好欺負,我雪硯可不是好欺負的,誰再敢說小姐是叛國賊的后人,我第一個不放過她!”
江錦言聽得真切,雖說這丫頭性子不穩(wěn)重,可對自己的心卻是真真切切的。
不過,這一世,自己不會再被人踩在腳下,再也不會是那個好欺負的江錦言!
江錦言端端正正地跪在母親方氏的靈前,磕了三個響頭,心里暗暗起誓,既然能有這重活的機會,那這一世自己再不能讓那有著狼子野心的人如愿!
她重新點了三炷香,檀香的香味兒讓她漸漸平靜下來,就像是母親生前總對她溫言撫慰,讓她心安。
“長姐?!遍T外傳來一聲甜甜的呼喚。
江錦言瞳孔一縮,這柔柔怯怯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是她的庶妹江錦芊!前世這個時候她悲痛欲絕,是庶妹悄悄來看她,溫言安慰,這才讓她越發(fā)和這個庶妹親厚。
這個庶妹竟能在自己身邊十幾年如一日地裝出柔弱嫻雅,這份心志就不能小看。
江錦芊,這一世,才剛剛開始,我要你永無翻身之日!
江錦言回過頭,微弱的燭光下,眼里的冷意讓剛邁進門的江錦芊腳下一頓,站在了原地不敢往前走去。
江錦芊手里的食盒因身子的顫動有些不穩(wěn),心里更是暗恨,自己本就不想來,若不是姨娘說了方家平反在即,自己何苦來受這份罪。
誰知道自己這個一無是處的長姐跪了幾天靈就成了這副模樣,那眼神實在是看著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