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御書房中

　　眼前是滿桌的奏折，厲青云卻沒有一絲翻開的念頭。

　　他輕輕撫摸著那枚箭頭，腦海里，翻滾著蕭子衿那句悲傷的話“為什么要這樣做？”

　　為什么要這樣做？

　　為什么他偏偏是皇帝！

　　他狠狠將滿桌的奏折掃到地上，只有在這沒人的時刻，他才放任自己的眼里流出流露出極度的痛苦。

　　他一拳又一拳重重錘著堅硬的桌面，仿佛失去了知覺，忘了疼痛。

　　父皇，母后，您們教教兒臣，兒臣到底該怎么做？

　　半晌，他頹然的坐下。

　　“啟稟皇上，有一名叫彩環(huán)的宮女求見?！笔绦l(wèi)聽到了屋里的動靜，小心翼翼的在門外說道。

　　“讓她進來?！眳柷嘣坪芸焓掌鹎榫w，眼里又回復(fù)了波瀾不興。

　　“皇上，您救救我家娘娘。”彩環(huán)砰的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額頭都腫了也停不下來。

　　“你家娘娘怎么了？”厲青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娘娘，娘娘的眼睛瞎了！”彩環(huán)忍不住哭喊出聲。

　　“你說什么？”厲青云高大的身軀晃了晃，忙穩(wěn)住心神，大步走向彩環(huán)：“起來隨我走?！?br />
　　“是，皇上?！彪m然她也氣皇上偏袒，但是除了皇上她又能去找誰。

　　“宣太醫(yī)到冷宮?！彼邕^門檻時吩咐侍衛(wèi)，然后便大步朝著冷宮方向走去。

　　太醫(yī)比皇上更快到了冷宮，診治過后，連連嘆息：“皇上，娘娘這眼睛乃是急怒攻心，鳳體太弱，加之高燒不退，損傷了視物的部分導(dǎo)致的。”

　　“可還有恢復(fù)的可能？”厲青云蹙眉問道。

　　“微臣不才，恐怕無能為力。先將娘娘的鳳體調(diào)養(yǎng)好，或許還能有奇跡出現(xiàn)?！碧t(yī)惶恐的說著。

　　“開了藥，便退下吧?！眳柷嘣崎]了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醫(yī)應(yīng)聲而去。

　　彩環(huán)好像看到皇上的眼角有什么東西一閃，又心忖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蕭子衿幽幽轉(zhuǎn)醒。

　　她感覺自己好像是被肢解了又重新拼起來，每一個地方都鈍鈍的疼。

　　“娘娘醒了嗎？”彩環(huán)欣喜的走上前：“皇上來看您了?！?br />
　　蕭子衿孱弱的身子一顫。

　　他終于還是來了。

　　“既然無心，何必要來？”她淡淡的說道，努力壓抑著心底的痛。

　　這個男人，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沒來，現(xiàn)在又來做什么，來看她的笑話嗎？

　　“普通之下，莫非王土，朕想去哪里，難道還要經(jīng)過你的同意？”厲青云以冷漠掩飾著內(nèi)心的痛苦。

　　蕭子衿輕哼一聲，語意嘲諷：“我都忘了，連我這條賤命也不過是皇上的?！?br />
　　“朕說過從來沒想要你的命。”厲青云繃緊了俊臉。

　　“皇上不想要我的命，只是想留著慢慢折磨我?！彼蛔忠活D的說：“幸虧我瞎了，不必再看到你們虛偽的臉！”

　　“不是這樣的，子衿，朕只求你相信我，傷害你比傷害朕自己都難過！”厲青云忽然握住了蕭子衿無力的小手。

　　看著那雙昔日里靈動的雙眸充滿了空洞，變得毫無焦距，他心里的疼就像是活生生的挖出了心臟。

　　最痛的，遠遠不止于此。

　　最痛的，是滿腔的痛苦無人知曉。

　　“放手！”蕭子衿掙扎著：“皇上不用說這么違心的話，只會叫我聽了惡心！”

　　“從你逼我喝下那碗打胎藥的時候，你我就已經(jīng)恩斷義絕?！笔捵玉蒲哉Z冰冷：“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廢人，再也不能替皇上擋刀了?！?br />
　　她伸手撫摸著小腹，聲音里像是浸了毒藥：“還有這里，自那次受了寒之后，太醫(yī)就說我宮寒不利于受孕，恐怕于子嗣上無能為力?！?br />
　　她一字一句的問道：“你記得你說過的話嗎？”

　　厲青云閉了閉眼，聲音沙啞的回道：“朕說不能生也罷，朕本來也舍不得你受那妊娠之苦?！?br />
　　“你還說，待別的妃嬪誕下皇兒，便養(yǎng)在我名下，也就如同是親生的了?！笔捵玉坪鋈恍Φ闷鄳K：“可是你知道妊娠雖苦，卻是每一個女人天性想做母親的渴望嗎？”

　　厲青云面色一白。

　　“本來我伸手就可以觸摸到這個美夢，可是現(xiàn)在我的夢已經(jīng)碎了，親手被你打碎的！”蕭子衿痛苦的喊道：“你為什么這么狠心！為什么還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你滾，你滾，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子衿，你冷靜點，聽我說?！眳柷嘣评卫挝兆∷氖?。

　　“娘娘，皇上可真疼您！我今日見到那鳳冠，足足有一百顆南海明珠！”一個宮女諂媚的聲音傳來。

　　“那算什么?！绷硪幻麑m女插嘴道：“那霞帔才是美得叫人屏息！待封后大典，娘娘穿上了，定然叫鳳凰鳥都黯然失色！”另一名宮女也不甘落后。

　　“你們兩個小蹄子，嘴上抹了蜜了不成！”柯芝蘭笑意吟吟，心里裝滿了得意。

　　厲青云面上一片森寒。

　　蕭子衿忽然掀被下地，不顧孱弱的病體沖了出去。

　　就是這個女人，這個惡毒的女人害死了她的孩子。

　　她竟然還敢來！

　　“子衿，你不能出去！”厲青云待要拉住她，誰知她力氣奇大，他一時沒拉住，只得跟著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