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莨萋抿唇,低垂著頭,眼底掠過一絲諷刺,隨即又抬起頭,哀怨的道,“石媽媽,我想給看守的衙役送點銀子,請他們不要對玉姐姐太苛刻了,我這兒有只簪子,您能不能換給我二兩銀子,這簪子是上等貨色,是我娘以前留給我的,程媽媽想要,我一直藏著沒,她再是打我,我也沒給?!闭f著,她將懷里的碧玉簪子拿出來,簪頭是白玉的,雕成了牡丹花的樣式,后面通體的翠綠,透亮又輕盈。
石媽媽眼前一亮,別說玉料如何了,就是那簪頭的雕工,也不止二兩銀子。“這……這你娘留下的,我怎么好要?!?br />
“我不是還要問你換二兩銀子嗎?石媽媽對我好,我是看在眼里的,我對你也沒什么報答了?!奔据馆鹿郧傻牡溃鋵嵾@簪子并不是她娘給的,她當年三歲就被帶來秦府,身上什么東西都被搜刮得干干凈凈,一點不剩,這簪子是她從程媽媽那兒順手牽羊的,她知道程媽媽替羅玉打了很多首飾,就是為了讓她成功勾搭到秦府的少爺。
不過現在,這些首飾她都順利成章的收下了,這枚簪子算是其中最好的,她不貪圖那些破爛首飾,只是若是能用這些首飾毀了秦家,那這有用的東西,自然是要留下的。
石媽媽又推辭了兩句,還是歡喜的拿出二兩銀子,換了簪子,她美滋滋的拿著簪子離開,季莨萋也回房間收拾了一下,從后門出了秦府。
一路到了衙門口外,季莨萋尋了個墻角根,從懷里掏出一袋子的首飾,這些首飾雖然看著都不太值錢,但是數量占優(yōu),她花哨的把首飾全都戴上,原本的清新宜人,花容月貌,在這些金銀首飾的陪襯下,頓時顯得艷俗,丑媚,但她一點不在乎,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她步履姍姍的走向衙門口,衙門口看門的看到她一個七八歲的小娃娃竟然滿身珠翠的走來,眼底不禁有些狐疑。季莨萋開門見山的道,“幾位官爺,我想探監(jiān)?!?br />
“誰的監(jiān)?”領頭的衙差問。
季莨萋掃了那衙差一眼,高大的身子,臉色有些黑,左臉上還有一塊疤痕,看起來有些可怖。
“是秦府的丫鬟,叫羅玉。”
那疤痕衙差登時皺眉,一臉不耐,“那是死刑犯,不能探監(jiān)?!?br />
季莨萋呵呵一笑,將他拉到一邊,小心翼翼的道,“還請官爺行個方便?!闭f著,一錠銀子,塞進了疤痕衙差的手心里。
那衙差掂量掂量,眼底有些吃驚,一個七八歲的丫鬟,竟然出手這么大方,一上來就是一兩銀子,他的眼睛瞇了起來,開始打量季莨萋頭上身上的首飾,雖然他一個爺們兒看不出首飾的價值,卻也覺得滿眼都快被晃花了。
季莨萋將他眼底的情緒看得一清二楚,她又笑了起來,“官爺您是不知道,羅玉姐姐我同是粗使丫鬟,一路上互相扶持,姐姐如今犯了大錯,我也是痛心疾首啊,還請官爺多多通融。”
疤痕衙差更驚訝了,嘴長得大大的,有些啼笑皆非,“你說你是粗使丫鬟?”這滿頭的首飾,居然是個粗使丫鬟?
季莨萋揚唇一笑,連連點頭,“是啊,我入了秦府一年,還是個粗使丫鬟?!闭f著,還故意伸手撫了撫頭上的金釵,一臉美好,“官爺家中可有女眷,若是有,就來秦府吧,咱們秦府雖說沒人入仕,可是在從商上,可是獨大的?!?br />
“我可聽說秦家只是個普通小商家,什么時候也擔得起獨大這個詞了?”疤痕衙差嗤笑,明顯不信。
季莨萋抿唇搖頭,“我們秦家在汝城自然是個小商家,那是為了低調,秦家的生意,主走的可是京都,我原先也不知道,也是前幾日,我聽上頭的媽媽說,京都幾家酒樓的年算銀子下來了,成箱成箱的金子銀子送到府里,庫房都快放不下了,連著幾日老爺與各家銀號都在盤算,估計過幾天就要送去銀號了。秦府的主子們,對下人是最和善的,您看我這首飾,都是小姐夫人們不要了,賞下來的,聽說我們家小姐夫人每日丟的綾羅綢緞,都夠養(yǎng)活一個小鎮(zhèn)上的所有百姓了。”
疤痕衙差聽得雙眼放光,眼底的暗涌翻江倒浪的,季莨萋看在眼里,眼底全是笑意,摸樣卻仍像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純樸良善,知無不言。
她又求了一會兒,疤痕衙差還是不肯放她探監(jiān),季莨萋也不堅持了,只是臨走前又掏出一兩銀子,塞進衙差手里,叮囑道,“既然我不能進去,就勞煩官爺給我玉姐姐關照關照,別讓她餓著冷著了?!?br />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疤痕衙差笑瞇瞇的應下,季莨萋也不多待,轉身走了,而后面,疤痕衙差將銀子往懷里一丟,沖著幾個兄弟道,“我下午有事,你們替我告?zhèn)€假?!闭f著,就快步朝城門方向跑去,那行色匆匆的樣子,一路上撞倒不少人。
小巧覺得很奇怪,季莨萋一向排斥她,可是今天,石媽媽卻來告訴她,季莨萋希望她晚上到她屋子,和她一起睡,這是為什么?小巧覺得不合理,石媽媽卻說,因為程媽媽死了,羅玉又下了天牢,季莨萋一個小孩子嚇得不輕,半夜總是做噩夢,所以想找個人陪著。
小巧聽著有些心疼,立即就答應了,到了晚上,她抱著枕頭就跑到小偏院子里,因為是初春,夜晚風涼,她一進了院子,就有種涼颼颼的感覺,季莨萋到底也是個寄養(yǎng)的身份擺著,所以她有間單獨的院子,而這間院子,以前就是她和程媽媽兩個人住,雖然破舊,卻也算夠大。
可是自從程媽媽死了,這所謂的大,就變成了空蕩蕩的寒氣,半夜走進來,更覺得全身毛孔都要豎起來了,周圍都是陰森森的。
小巧敲了敲門,里面?zhèn)鱽砑据馆峦傻穆曇?,“是巧姐嗎?”聲音怯怯的,還有些發(fā)抖。
小巧登時心就柔了,答應一聲,“是我?!?br />
接著,就是趿鞋子的聲音,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屋里點著微弱的燭光,空氣卻是冷的。小巧看到門里的小人兒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忍不住露了笑臉,溫和的道,“太這么涼,怎么不披件衣服,快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