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的師傅,咱大天朝欽天鑒的老大,國師大人葉棠霖,就告訴我,干咱這一行兒的,是可以不拿正眼瞧人的。
但是隨著師傅年齡的增大,以及他學會了倚老賣老這個成語,他就又告訴我:
如果有人說你目中無人,你就說你明亮的雙眸只可以觀星;如果有人說你是個文盲,你就給他把《火珠林》、《斷易天機》混著背;如果有人說你是個窮看風水的,你就說他印堂發(fā)黑近日來必有兇兆;如果有人說你是個死算命的,那不好意思,這不能忍,你就揍他。
當然我?guī)煾瞪頌榇筇斐忝谝蝗?,倒也不是說鄙視自己的“死算命”的這一稱號,而是對于現(xiàn)實的無奈。
我們兩原本可以在欽天鑒過著每天觀星占卜測吉兇的閑散日子,但是自從宮里的娘娘宦官們聽說了我?guī)煾档纳窦?,就天天往我們欽天鑒跑,但是每天測的都是些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例如幫淑妃娘娘算一算什么時候有孕吶,麗嬪娘娘什么時候能夠見到皇上啊……
當然這不是造成師傅教我這番話的目的,起因是,某天,我在御膳房蹭吃蹭喝完畢之后,一邊拿袖口擦著嘴邊的油一邊捧著圓滾滾的肚子,在回欽天鑒的路上,遇到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一個是年少時就已經(jīng)名動天下的才子編修,向晚意;另一個則是馬上就要成婚了的當朝七王爺,趙寒別。
按照慣例,我只需要低頭彎腰,退到一旁老老實實的讓路就好,但是這一天,不知道這七王爺和尚大人不知道哪點雅興起來了,七王爺執(zhí)意要我來算一算他們二人近來的運勢。
作為一個愛財如命的窮算命的,一般來說不給銀子我是不會輕易給人卜卦的,但是如果是對著向大人和七王爺這么俊俏的兩個小哥哥的話,別說卜卦,讓我給他們兩個鞍前馬后的端茶倒水我也愿意。
于是當即就掏出了隨身帶的龜甲,與他二人尋了一處僻靜陰涼的,拿火細細烘烤起來。
向大人似乎對占卜之事并不是如何感興趣,他雖說他先來,卻也只是興致缺缺的望著龜甲,然而我卻望著龜甲上的裂紋慢慢皺緊了眉頭。
“向大人,情況不妙啊,”我托著下巴望著光風霽月的向大人:“這個卦象,略兇殘?!?br />
“哦?”向大人瞬間很是感興趣的挑了挑他那秀氣的眉毛,手指間把他那雅致的折扇翻來覆去的玩弄著:“怎么個兇殘法?”
我一向心直口快,雖然師傅常常教導我,干我們這行兒的,這個時候正是我們好開口宰人的時候。
但是我還是看在向大人的美色上,老老實實的告訴了他:“向大人兩年內(nèi),恐有小人算計,會給向大人的身體安康帶來損害,”我順著一條裂紋看過去,目光落到向晚意的腿上:“大人要注意出行腿腳了?!?br />
正當我要發(fā)揚一下我?guī)腿藥偷降椎膫ゴ缶?,想要一并告訴向大人如何才能避免這個災禍的時候,向大人卻一把頓住手里把玩的折扇,虛虛放在唇邊:“葉大人,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告訴本官,如何化解這個兇煞?”
見到向大人一臉真誠與和煦,我不由得露出了欣賞的笑容:“向大人果然是年少成名的神童啊,竟然連下官想什么都知道!”
向大人將手中的折扇不輕不重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我的額頭上,頓時就鼓起好大一個包來。
“向大人!你做什么!”我登時就抱著頭跳到了一旁:“我?guī)煾刀忌岵坏么蛭乙幌?,你竟然敢打我?”我梗著脖子就湊到了向晚意前面:“虧我還耗費自己的善緣來給你測吉兇!我還沒收你一文錢,你竟然還要打我?”
還有一句我沒敢說:“是你自己要測的!我又沒有逼著你測!”
越想越氣,我的鼻孔估計要在一瞬間變成的三倍那么大了,為了維護我在外界的完美形象,不能讓別人看到我鼻子大喘氣兇猛模樣,我還是拔腿開溜吧。
當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氣的。
“得了吧,你這個小神棍?!毕蛲硪狻班帷钡囊宦暈t灑俊逸的甩開了折扇,懶懶的搖著,眼神越過我的頭頂飄向了遠處的掛滿似錦繁花的洪洞樹:“你一個姑娘家家的,不學女工刺繡,不讀詩經(jīng)孔孟,竟然跑來我面前裝神弄鬼來了?!?br />
向晚意的眼神幽幽的又飄回了我的臉上,目光灼灼:“算出了我有不測之災,下一步可不就是該說要化解的話,得花多少銀子讓你來替我消這個災?”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竟然是這樣的人?”我捂住胸口,把自己裝得弱小可憐,又無助,他竟然一眼就看出來了我以前慣使的小伎倆。
一旁的七王爺開始接話道:“素來聽聞欽天鑒里掌管觀天相,測吉兇的五官保章正,除了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女流之外,也還是個愛財如命的奇女子,今日看來,名不副實啊?!?br />
“過獎過獎,下官也認為下官并不是個愛財之人,坊間把下官編排的太過了,事實上下官一直是個視錢財如糞土的清官?!?br />
我自知從這兩個達官貴族前面討不到好處,于是捂著額頭就要匆匆離去。
你大爺?shù)?,等我回去就扎個小人就戳戳戳你。
專挑你的小晚意戳。
于是我急匆匆就跑回了欽天鑒的大殿,剛剛吃飽的肚子因為奔跑而變得有點隱隱作痛起來。
師傅看我額頭上的包,護短的他氣得擼袖子就要帶我出去找人家打回來。
但是在我說出我是被向編修向晚意大人打的之后,師傅怒氣沖沖的腳步就活生生的頓在了大殿門口,差點被門檻給絆了個狗吃屎。
于是他就滿臉義憤填膺的告訴了我開頭那一段話。
我又問了一句:“如果是被那種官很大的人給說我是個死算命的呢?”
師傅慈愛的替我揉了揉額頭:“那么你就去御醫(yī)局,偷個一斤兩斤巴豆的,讓你御膳房那群狐朋狗友給你辦去?!?br />
“哦?!蔽易焐蠎兄?,實際上心里暗暗吐槽:“ 這還不如我自己扎小人呢?!?br />
這個包過了半個月才消下去,我也著實躲著向晚意和七王爺躲了很久。
自從那日與七王爺還有向晚意大人一別,我的思想就升華了許多,不再去計較被人叫什么神棍呀死算命的事情了,因為宮里的人幾乎都忙得人仰馬翻,沒人理會我。
因為,七王爺逃婚了。
臨走之前留下一封書信說是要去海上蓬萊仙山尋那什么長生不老之術,若是尋不到,就云游四海。信中還表達了一下對訂婚對象柯若若的歉意。
當然這個歉意也并沒有多深,否則他怎么不帶著柯若若一起走?
讓滿皇宮的人感到下巴都不保的是,堂堂的七王爺,竟然是騎著一匹灰不溜秋的小毛驢優(yōu)哉游哉的出城去了。
更讓我們這些吃瓜群眾感到驚奇的是,他那個小毛驢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故意把良駒給涂灰的,宮中眾多錦衣衛(wèi)騎著千里馬竟然追了半個月都沒有追到。
皇上最開始還是龍顏大怒,下令追捕回來七王爺,奈何一直都抓不到,于是我的師傅又被捉去算一算七王爺?shù)降壮膫€方位去了。
結(jié)果算出來以后,原來是朝南方去了。
最后皇上嘆了口氣,揮一揮衣袖,把一聲“也罷”給說的愁腸千轉(zhuǎn)。
于是我又過了兩三年好日子。
假如我沒有算出朝內(nèi)的那幾次災情重大的天災的話。
起初我察覺天相不妙,預測中原地區(qū)會有天災,且看卦象,這災害是從天而降。
朝中立馬有人表示不屑:中原連年缺水,好不容易今年降雨了有了點點收成,如若再有自天上而來的雨露降水,這是好事啊。
于是皇上就駁回了我和師傅的要未雨綢繆的奏章。
結(jié)果,過了半個月,中原傳來蝗災噩耗,所有糧食,顆粒無收。
于是我就被安了個小掃把星的名頭。
之后我更是算出了西北旱災,北方雪災以及邊疆進犯等重大災難,更加坐實了我這個小掃把星的名聲。
自此,我就敢在宮里橫著走了。
因為誰見了我都掩面匆匆讓路,生怕和我搭上一句話。
甚至還有人上書彈劾我,說我不占卜則矣,一解卦象必是災難,純粹是因為我是個女流之輩。這話雖然有失偏頗,但是我還是把它當做放狗屁了。
繼續(xù)著我每天觀星占卜,插科打諢的日子。
就這樣,七王爺逃婚逃了一年半,邊疆騷動也被四王爺,趙德澤給掃除的差不多了。
恰逢皇上五十大壽,他老人家一高興,就召了常年鎮(zhèn)守西北邊疆的四王爺回朝,同時也下了通緝令,令七王爺必須在壽誕之前回宮,否則就把七王爺在府里養(yǎng)的那群方士給閹了做太監(jiān)。
結(jié)果當然就是七王爺在逃婚一年半的時間里尋蓬萊山未果,灰溜溜的滾回了皇宮。
不過也有人說他是重情重義,不忍看著他手下的方士們受刑,也有人說他是已經(jīng)尋到了長生不老術才回來的。
事實上,在多年之后,七王爺還是老老實實的告訴了我:他是因為銀子花光了才回來的。
我以為我在這接近兩年的時間內(nèi),努力的夾起尾巴,每天都躲在欽天鑒,就連偶爾代替師傅去中殿上朝時也是默默的縮在角落,遠遠的看到向晚意就開始撩起下袍撒腿開跑。
這樣已經(jīng)很努力的躲著向晚意了,沒想到這個記仇又小心眼的男人,還是因為一兩年前的那句卦解,還親自跑來欽天鑒找我的麻煩。
第一章:接班人的覺悟
作者:徐誘之? 更新時間:2019-03-11 16:56:43? 字數(shù):3219字
徐誘之(作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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