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公子的意思是？

　　夫人語氣變冷后，屋子里的百里長風(fēng)便默不作聲了。

　　過了片刻后，大夫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冰冷的聲音也已緩和了許多，“我也不是有意兇你，只是擔(dān)心你這身子罷了。你聽話，明日便去?！?br />
　　“那孩兒遵命便是。”百里長風(fēng)回話的聲音依然柔和，但明顯氣息虛弱。

　　即便站在門外，楚鳳今也能想象出此刻屋子里，百里長風(fēng)急促喘息，臉色蒼白卻還要在嘴角揚起淡笑的謙卑樣子。

　　不一會兒，虛掩的門開了，楚鳳今趕緊學(xué)著月棠的樣子低下頭欠身行禮，輕聲說道：“恭送大夫人，大夫人慢走?！?br />
　　而眼前的這位大夫人，并非像是楚鳳今想象的那樣，身材臃腫，衣著媚俗，反而是身形勻稱高挑，雖然不及少女那般婀娜，但也是風(fēng)韻依存，相貌端莊雍容，發(fā)髻高束，滿身貴氣。

　　但這位滿頭珠翠，錦衣華服的大夫人看也沒看這兩個小丫鬟一眼，徑直帶著兩個近身丫鬟揚長而去。

　　百里長風(fēng)一直等大夫人走遠了，才直起了身子，墨黑的眸子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解。

　　“公子，可是要準備行囊和馬車？”月棠走到百里長風(fēng)面前，低聲問道。

　　百里長風(fēng)揚了揚手，“準備吧，大夫人的心意總是好的，去住些日子也無妨?！?br />
　　“是——”月棠欠了欠身，進屋去準備百里長風(fēng)的行裝了。

　　楚鳳今看的明白，這大夫人的好心絕對不會是無緣無故的，這里面肯定有貓膩，她只是要借故把百里長風(fēng)支開罷了。

　　“公子，我佛雖然慈悲，但也不渡無緣之人。公子自問與佛有緣么？”楚鳳今思度再三，還是決定探探百里長風(fēng)的意思。

　　百里長風(fēng)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笑著問道：“那依你看呢，鳳今？”

　　楚鳳今笑著搖了搖頭，“都說佛爺慈悲，但鳳今也聽過佛有三不渡：無緣者不渡，無信者不渡，無愿者不渡?？梢?，這佛也有私心，怎比得公子胸襟廣闊？我看這佛氣，不沾也罷。”

　　“哦？這可是大夫人的意思，怎好違背？”

　　“那公子的意思？”楚鳳今不禁有些納悶，這百里長風(fēng)的性子怎么就跟個乖寶寶的似的？

　　“大夫人一番美意，我不去豈非不識抬舉？你跟月棠收拾下東西，我們明早就出發(fā)?！?br />
　　楚鳳今轉(zhuǎn)念一想，這其實也不關(guān)自己的事，有道是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這百里長風(fēng)既然執(zhí)意要去，自己陪他走一趟便是。

　　傍晚的時候，楚鳳今就已經(jīng)把自己專門為百里長風(fēng)準備的‘御用馬車’——‘長風(fēng)一號’給調(diào)了過來。她白日里用來接晚兒祖孫兩個的，便是這輛。

　　百里長風(fēng)順著木質(zhì)的舷梯走進馬車，不由得連連贊嘆。

　　“鳳今，你是從哪里的來的奇思妙想？這馬車制作之輕巧，當(dāng)真是絕無僅有！”

　　楚鳳今嘿嘿一樂，“公子過獎了，鳳今只是有些小聰明罷了，怎比得公子才華橫溢?！?br />
　　“我哪里有什么才華，不過茍活性命罷了?！卑倮镩L風(fēng)說這著，又劇烈的咳了起來，直咳得身子也佝了下去。

　　楚鳳今心里莫名的一緊，趕緊攙住了百里長風(fēng)，扶著他坐到了軟榻上。

　　“沒事，老毛病了，倒是累了你和月棠跟我受罪。”百里長風(fēng)咳停了，臉色顯得異常的紅潤。

　　月棠見百里長風(fēng)咳得厲害，眼里已經(jīng)有淚光在閃動，再聽到他這話說的貼心，眼淚還哪里忍得住，有些悲聲說道：“公子說哪里話來，月棠和鳳今本就是公子的人，哪有累不累的說法……”。

　　楊沅此時走進了馬車，看了楚鳳今和月棠一眼，靜靜的站在了一旁。

　　百里長風(fēng)看了楊沅一眼，對兩人說道：“你們兩個去王媽那里，讓她準備些明日路上的吃食，記得不要葷腥，我們要去的可是寺廟呢?！?br />
　　楚鳳今知道這是楊沅要有事要稟報，便和月棠下了馬車，直接去了王媽的院子。

　　見二人走遠，楊沅才湊到百里長風(fēng)耳邊，低聲的說了幾句什么。

　　百里長風(fēng)聽后，眼中露出玩味的神色，“我道大夫人怎么要故意支開我呢，原來如此?。　?br />
　　“公子爺，那我們還要去么？”

　　“去，怎么不去？大夫人的意思可不能違背，再說讓她空歡喜一場，也是好的——”

　　“屬下明白了?！睏钽涔硗顺隽笋R車。

　　百里長風(fēng)獨自在馬車里度了幾步，走到了掛在馬車箱壁上掛著的那副字前，看著上面的字低聲誦道：“夜闌臥聽風(fēng)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楚鳳今，你倒是讓我越發(fā)看不透你了！”

　　*

　　次日清晨，辰時，護國將軍府后門。

　　楊沅早就套好了馬車，靜靜的等著百里長風(fēng)幾人。

　　楚鳳今手里提了個食盒，里面放了些糕點，跟在百里長風(fēng)后面從將軍府里走了出來。她心里有些不解，為什么堂堂的將軍公子出門，卻要走后門。

　　月棠悄悄告訴她說，“今日府里有一個重要的客人要來，門口早就鋪好了紅地毯，府里的公子丫鬟們早就等在門口接待了，哪里會讓我們走前門?！?br />
　　“什么客人這么重要？怎么說我們將軍也是朝中的重臣，一般的大臣用不著擺這種排場吧？”

　　“可不是一般的大臣，聽說是宮里的人！”

　　“月棠，快些上車，要出發(fā)了?！卑倮镩L風(fēng)撩開車上的小窗簾，笑著招呼。

　　兩人上了車，在靠窗的小桌處坐了下來。

　　百里長風(fēng)斜著身子靠在軟榻上，手里拿起一本書，聚精會神的看起來。

　　當(dāng)馬車走到廣陽門外的丁字路口時，被幾個身穿鎧甲手持長矛的士兵攔了下來。

　　“車上坐的什么人？”那士兵大聲喝問駕車的楊沅。

　　演員趕緊下車，從腰間解下將軍府的腰牌遞了過去。

　　那兩個士兵看了腰牌之后，神色恭敬了許多，“公主的鳳輦要途經(jīng)此處，請幾位在此稍等片刻?！?br />
　　“不妨事，我們不急等等便是?！?br />
　　那兩個士兵沖楊沅抱了抱拳，轉(zhuǎn)身離去。

　　楚鳳今心中暗道：“這公主好大的架子，出個門就要整條街道戒嚴，那皇帝出行還了得？”

　　約莫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這才看到一隊兵丁從廣陽門的城門處走了出來，后面跟著長長的儀仗隊，手里舉著回避的牌子。再后面是兩個車夫駕著的鳳輦。

　　楚鳳今從窗口望出去，看著那行駛緩慢的鳳輦，不禁有些得意：我這長風(fēng)一號比這鳳輦強多了。

　　可她殊不知此時正有一雙眼睛從鳳輦里向她這邊看來，那雙晶瑩的眼睛里滿是驚奇，口中喃喃自語，“這馬車怎么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