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怕

作者:是糖? 更新時間:2021-06-07 11:33:32? 字?jǐn)?shù):2144字

  前院的動靜早已傳來,許采薇望眼欲穿候了許久,這才看到她夫君抱著漓月慌忙而來。那顆懸著的心現(xiàn)下涼了半截,許采薇只覺得眼前發(fā)黑卻仍舊強(qiáng)打起精神,掐著手心深深吸了口氣這才穩(wěn)住心神。

  大夫來的很快,許采薇剛替她蓋上被子就瞧見下人背了箱子引著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家而來。

  她不敢耽擱,忙讓了位置滿心焦急的守在一側(cè),穆時平不知該如何寬慰自己夫人,也不敢去看床上的漓月,走到窗前嘆氣。

  明明是臘月里難得的好天氣,穆時平卻覺得徹骨寒涼,他望向另一頭,那是青棠的住所。

  他甚至沒有顏面去見青棠,他們都明白,今日之事不是顧青如多愛重自己女兒,只是圣旨已下,他今日不過是給自己全個臉面罷了。

  “夫人寬心?!崩洗蠓蛟\完脈開口道:“令愛無虞,只受了驚嚇,老夫開副方子吃上兩碗就好了?!闭f完他從藥箱拿出兩個瓷瓶:“還請夫人叫人打盆熱水來,將上頭的血跡擦去,敷上藥長個一兩月也便好了?!?br />
  “謝謝大夫?!?br />
  提在空中的心這才落下,許采薇指了心腹丫頭叫她去賬房多支筆銀子,又遣漓月近身伺候的丫頭跟著大夫去抓藥。

  千恩萬謝送走大夫,那口強(qiáng)撐的氣頓時松下,許采薇撐著雕花床的一角緩緩坐下,她靠在床欄上,低聲啜泣。

  “這以后該怎么過…”

  穆時平?jīng)]說話,轉(zhuǎn)過身子看向她,屋子里生著碳火逐漸溫暖著凍僵的手指,濕透的后背卻越發(fā)寒涼,兩相對比心緒更為復(fù)雜。

  他動了動嘴唇,把到嘴邊的話咬了回去。

  他靜靜地聽著許采薇的啜泣和絮絮叨叨,時不時看向睡下的漓月見她面上安穩(wěn),又看向許采薇,如此重復(fù)多次穆時平說:“以后離青棠遠(yuǎn)些?!?br />
  啜泣聲戛然而止,許采薇拭去臉上的淚痕,三兩步到了穆時平跟前,她有些不可置信她的夫君竟能說出這種冷血無情的話。

  “你…她畢竟是!”她說話時還有些哭后的不順暢,眼圈微紅一副氣極又失落的模樣,她忍著淚咬牙切齒:“怎么可以放棄自己的女兒!”

  “為了她好。”穆時平走到自己夫人面前,牽著她到一旁坐下,“顧青如并不認(rèn)我為他的岳丈,倘若再和青棠有牽扯怕是…”

  “怕什么怕!”許采薇難得與他嗆聲:“把女兒嫁給一介宦官已是件極盡荒唐的事了,穆時平,你!你!”她連說幾句卻也找不出更兇狠的話,這事兒不怨皇帝,不怨顧青如,她只怨她自己,竟沒個膽色做出兩全的事來。

  “罷了…”她說:“原是我對不住她?!?br />
  許采薇回頭望了眼漓月,外頭斜進(jìn)的一線光把她的身影拉得斜長,她從未想過會到如此境地。

  “這時候說什么都是女兒的話。”

  早在答應(yīng)漓月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沒有任何臉面在青棠那擺出個母親的譜,她顫著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暈開的波紋敲碎里頭的倒影,許采薇呼吸一滯想起青棠昨夜的模樣,不自覺的松開手打翻了杯盞。

  只聽得咕嚕聲接連不斷,而后就是清脆的一聲啪,落了滿地的瓷片。

  她看著一地狼藉,默默看了兩眼嘆口氣,轉(zhuǎn)而坐到床邊守漓月去了。

  待青棠換完衣裳后木槿抱著換下的臟衣服走了,沒走兩步迎面碰到捧著個匣子去而復(fù)返的懷玉。

  “懷玉公公?!?br />
  “夫人可得閑了?”

  “回公公話,姑娘正在窗邊吃茶?!?br />
  懷玉點點頭,抱著匣子走了。

  “夫人。”懷玉候在外頭,扣著門扉,陽光映得他臉慘白,唯獨(dú)嘴上一點胭脂紅,青棠擱下盞子叫他進(jìn)來,瞧見的第一眼只覺得陰森森的。

  懷玉垂下眉眼朝青棠見禮

  ,他捧起手頭的匣子,奉到青棠手邊推到一側(cè)道:“夫人,奴才是來送您落下的鐲子?!?br />
  青棠點點頭,嘴角抿出清淺的笑容:“倒是忘了,差點辜負(fù)督主的美意?!?br />
  懷玉眼觀鼻鼻觀心,他自然瞧出青棠笑容下的勉強(qiáng)之意,他在心里嘆口氣:督主,你這么嚇夫人…面上依舊是低眉順眼,帶著笑:“夫人喜歡就好?!?br />
  說完他又退后兩步跪在地上,動作雖輕依舊掀起陣涼風(fēng)。衣擺翻揚(yáng)青棠滿腦子都是顧青如遏住她下頜的樣子,適才還好好的額角開始抽疼,還沒等她做出模樣懷玉開口了:“夫人,督主請您一敘。”

  強(qiáng)扯的笑容僵在臉上,青棠深吸一口氣,咬了咬嘴里的軟肉,不自然的笑容現(xiàn)下歸于平淡。

  她掃過那方匣子,偏頭看了看手腕,外頭的光線映得窗邊的她半明半暗,瞧不真切眼里的神色。

  青棠閉了閉眼里,打開匣子取出個戴在腕子上,這才說:“公公久等了?!?br />
  她很難以言說此刻的心境,瑩潤的鐲子像極了姐姐張揚(yáng)時的模樣。

  青棠跟在引路的懷玉后頭,看他因走動而起伏的衣擺。

  嫁給宦官有什么荒唐,作為棋子嫁給顧青如才荒唐,生死不知,前路渺茫。

  青棠不自覺打量起廊外的花木,那里開了些木槿花,了無生氣的眸子里沾點溫柔:倘若今天能活著回來,木槿的賣身契還是交與她吧。

  清清白白的姑娘,沒必要跟著她進(jìn)火坑。

  她嘆口氣,只求祖宗尚有一絲憐憫之情,給她個痛快。

  想完這些,青棠忽然發(fā)現(xiàn),懷玉頭回來竟這樣熟悉。穿過回廊,跨過月門,便是宅院不大也不至如此熟悉。

  穆家一向謹(jǐn)慎,曉得天子腳下本份為好,府中采買丫頭甚少。走來一路都是靜悄悄的,發(fā)飾碰撞聲,踩踏在地面的聲音,追著他們的腳步。

  大門口停著輛招搖的馬車,青棠還未走近便被迎面的香風(fēng)吹迷眼睛,她眼角沁淚,正想拂去聽得一聲:“夫人?!?br />
  朦朧里她看不真切,只覺得略有兩分溫度的指腹掃過眼角,她眨眨眼,看到身側(cè)的顧青如忙不迭的跪下。

  裙擺堪堪一動,纖細(xì)的腰肢被顧青如鉗住,她又聽得一聲:“夫人?!边€沒開口就被攬進(jìn)懷里,筆墨混雜些淡淡的血腥味,青棠腦子發(fā)蒙,不自覺抓起他的衣裳,那根弦越繃越緊。

  她啞著嗓子說:“督主?!甭曇粑⑽l(fā)顫,顧青如可不管她怕不怕,湊近輕笑聲這才松開手:“夫人,可要站穩(wěn)。”

  要是站不穩(wěn)呢?她不敢想。

是糖(作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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