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瞳孔微縮呼吸也不自覺的放慢,又被捏著臉,說出來的話也有些含含糊糊:“我不是督主養(yǎng)的兔子,我是督主的夫人。”
她不知道這樣說顧青如會不會喜歡,倘若他不喜歡,再問。青棠知道,她的答案許就是,我是督主養(yǎng)的兔子了。
青棠想,為了活命,其實有些底線也不算底線了。
裝什么清高呢。
這句話似乎取悅到他,松了手又跟沒事人一樣,帶著她往里走。
此刻沒有鏡子亦沒有水池,青棠不知道臉上是什么痕跡,但她從面上的鈍痛覺出,應(yīng)該留下幾個指痕。
她甚至還有閑情想:只求督主捏的對稱些,起碼對稱的總比不對稱的好看。
這次她沒走神了,跟著他跨過月門穿過回廊,又轉(zhuǎn)了兩個彎接著邁過房門。青棠心下雖然好奇,卻也沒再東張西望,跟著顧青如穿過外側(cè)的門,繞過屏風(fēng)拐進內(nèi)室。
“疼嗎?”
還沒落座,顧青如來了這樣一句。
青棠楞在原地,這種陰晴不定的人的關(guān)心,比他恐嚇人時更可怕。
“督主,不,不疼了…”
她底氣明顯不足,還半路把不疼改成不疼了,裙擺無風(fēng)而動。顧青如賞了青棠涼涼一眼,那點小動作也沒了,老老實實的往顧青如身側(cè)的椅子那挪。
“你想爬嗎?”
言外之意很明顯,青棠很識趣的搖頭,但顧青如明顯不想這么放過她:“你要是爬的快些,也不是不行?!?br />
作勢要叫人進來砍了她腿,青棠屏住呼吸
那雙漂亮的眼睛緊縮瞳孔,
眨也不眨的注視著顧青如。
她往后退了半步。
“過來?!?br />
聲音陰惻惻的,青棠瑟縮下脖子,覺得生了碳火的屋子比外頭還要冷。
“還是說…”顧青如的手撫上桌面,神色自若,只是笑的分外邪氣,看得青棠發(fā)毛。
“要我?guī)湍阏哿怂!?br />
啪嗒,青棠頭上的簪子落到地上,上頭鑲的珠子碎成了兩半,她忽然想起適才問顧青如的那句:你會殺我嗎的話來。
此刻她分不清自己的情緒,究竟是難堪多些還是可笑多些,她木著一張臉,憋回淚水,太臉對顧青如柔柔一笑。
青棠聽到自己說:“可我是你夫人啊。”或許是發(fā)覺自己底氣不足,沒什么氣勢深吸口氣又說:“你不能這么兇你夫人。”
溫言軟語,帶一點嬌憨的可愛,顧青如的臉色跟暮春的天似的,讓人捉摸不透,陰晴不定。剛剛還滿臉郁氣,恨不得生吃了青棠,現(xiàn)下又和顏悅色起來,對著她笑:“過來坐。”
這次她不敢再磨蹭,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到他身旁,許是緊張又許是旁的,她東看看西瞧瞧,最后低下頭摸起被顧青如捏過的臉頰。
那模樣悶悶不樂的,像只愛美的兔子弄臟雪白的皮毛,弄不干凈找不到法子,只能低頭生悶氣,偷偷的不開心。
“我看看?!?br />
溫?zé)岬闹父沽蒙锨嗵挠杉t轉(zhuǎn)青紫的地方,觸手冰涼涼的,顧青如輕輕一撫:“穿厚點?!斌w貼得像換了個人。
青棠楞楞應(yīng)是,有些緩不過來。
如此自如的變臉,一會兒溫柔,一會兒是殘忍,就像漓月從前養(yǎng)那只狗時的模樣。
漓月說:別看它現(xiàn)在野性難馴,打一棍子給一個甜棗,出不了半月就是個纏人精了。
她覺得,此刻的她就是顧青如想要的一只還有骨氣的狗,不肯乖乖吃他賞的骨頭。
“嘶…”
臉上的刺痛拉回青棠跑遠的思緒,鼻息間是淡淡的清苦的藥膏味,她垂下眼簾一掃,顧青如捏著個罐子正仔仔細細的為她上藥。
發(fā)覺她正在瞧,顧青如也沒理睬,上完最后一點后才說:“懷玉送來的,總不能叫我夫人失了顏面?!?br />
見顧青如這樣,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兔絨毛領(lǐng)時不時擦過脖頸和臉頰有些癢癢的,青棠沒忍住被逗出笑來。
她不知道此情此景之下為何還能笑出來,或許是心頭的憂戚太甚,想添兩分喜氣又或許是別的,凌亂紛雜的交織成現(xiàn)在的模樣。
青棠打心底里開始悲涼,她噙著笑望向顧青如,他依舊是生的眉目如畫的書生模樣,溫柔時笑的極為秀氣,眼里的深沉也化作絲絲縷縷的溫柔。
可這副皮囊之下,是翻涌的惡意,滾滾如波濤。
他哪里是在意她的皮囊呢?
他只在乎,他自己的,皮肉之上的顏面罷了。
“督主…”
指骨分明的手壓住她的嘴唇,薄薄的溫度從指腹與嘴唇相連處傳來。
青棠識趣兒的閉嘴,靜靜地等待著顧青如的意思。
“叫…”他面露猶豫之色,猶豫里又有些淡淡的懷念,青棠說不出他神色如何復(fù)雜,亦不敢移開視線。
“青棠,叫我的名字?!?br />
“青如。”青棠握住顧青如轉(zhuǎn)去撫她嘴角的手,將緊緊抓在手里,不是上回所觸及的透骨寒涼,這回是熾熱的帶著層薄汗。
不知道那句話觸動了顧青如腦子里的弦,適才溫和倏然的面色已然消散,他扯出個沒什么溫度的笑來,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青棠。
她被他看的渾身發(fā)涼,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些,手指不自覺的收緊一點一點的將顧青如的手握得更緊。
顧青如一挑眉,掃了眼被緊握的手不甚在意的偏頭,沒見他說什么,但臉色好了許多。
“穆青棠?!彼菩Ψ切?。
“督主?!?br />
“怕什么怕?!鳖櫱嗳缃K于繃不住,笑出聲來:“你是我夫人,你乖些,自然疼你?!?br />
怎么個乖法,怎么個疼法?
她難以言說,只莫名覺得悲哀。
心中憂戚更甚,淚水幾欲落下,青棠咬著牙低下頭。滴答滴答…淚水打在裙擺上,寂靜的屋內(nèi)顯得尤為清晰,青棠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沒想到素來穩(wěn)重的自己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她哽咽了聲,跪在地上:“請督主責(zé)罰?!?/div>
是糖(作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