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顧綰翻牌子

　　入夜時分，永城最大的人牙子花五娘家大門被人敲開，一個年輕女人笑瞇瞇的進來，張嘴就要買個男人。

　　除了性別意義上的，這個‘男人’還要具備一定的功能性！

　　簡單來說，就是‘我男人’那種用途！

　　花五娘，“……”

　　當了大半輩子人牙子，花五娘頭一回遇上這種買賣。

　　花五娘除了一聲臥槽之外，只能懷疑自已耳朵瞎了，“蕭娘子……我沒聽錯吧？你、你想給自已買個男人？”

　　“您沒聽錯！”顧綰無比誠懇的解釋道，“您看我年紀輕輕的又沒個兒女，總不能守一輩子寡不是。找個男人幫襯著過日子，到老了也有個依靠。可我八字太硬天生克夫的命，誰敢娶我？招贅都招贅不來，只能買一個。怪是怪了點可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您說呢？”

　　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能說啥！

　　花五娘立刻帶顧綰去后院選人。

　　刷……

　　十多個男人一溜排開，高矮胖瘦幼長咸齊！

　　顧綰瞬間有種翻牌子選秀的感覺。然而看了一圈，不是老就是丑，要不二者兼而有之。

　　顧綰看的嘴角直抽抽，“您這兒還有別人嗎？”

　　“喲，這么多都沒看上？蕭娘子，說句不怕你惱的話。這找男人過日子，不能光看長相，得看脾氣秉性再看骨架力氣。碰上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好吃懶做的，長的好有啥用？看著他那張臉就不用吃飯啦？又不是買回去當小倌養(yǎng)，能干活能幫你掙錢才是真格的……您看這個……”

　　不愧是永城人牙界的扛把子，花五娘那職業(yè)素質(zhì)杠扛的。一條舌頭上下翻飛，片刻功夫就把顧綰面前那堆男人挨個夸了一遍，各頂各的天上難尋地上少有，重點是夸人的詞兒都不重樣。

　　其中她強烈推薦的是一個半瞎的燒炭版武大郎，用她的話說，這簡直就是為顧綰量身訂制的相公人選！

　　矮？矮是毛病嗎，做衣裳多省布啊！

　　黑？黑好啊，顯著牙白！

　　瞎？別胡扯，他那不是瞎，他那是眼不見心不煩！

　　顧綰，“……”

　　雖說不該以貌取人，可買蘿卜還挑水靈的呢！

　　長成這樣，她真是沒眼看吶！

　　“說了這么半天，蕭娘子看上哪個了？”花五娘催問。

　　顧綰不死心的道：“您手里真沒別人了？”

　　花五娘手一攤，“真沒了！有的話我還能不讓你看嗎？賣給誰不是賣，你信我的，就他最合適！”

　　顧綰，“……”

　　“不是我為了做買賣拿話嚇唬您，蕭王爺這一敗朝廷肯定要加徭役，不少大戶人家都打算買壯丁湊數(shù)呢，你要不趕緊定下來，明兒這樣的也沒有了！瘸胳膊沒腿的，你買回去也是拖累！”

　　這話在理！

　　顧綰心一橫，算了，燒炭版武大郎就燒炭版武大郎吧！

　　反正只是名義上的丈夫，又不是做真夫妻！

　　她正準備點頭，柴房突然傳來一陣高低起伏錯落有致的咳嗽聲。

　　“喲，咋把這個給忘了？蕭娘子，您想買個俊的是吧，這個一準兒讓你滿意！這個您要是看不中，全天底下也沒幾個男人能入您的眼了！”花五娘一拍大腿，笑的見牙不見眼。

　　真的假的？

　　顧綰滿懷期望的跟著花五娘進了柴房。

　　墻角的草堆蜷縮著一個人影，黑乎乎的看不清長相，只大致瞧出來是個身形高大勻稱的男人。顧綰心里微微顫了一下，莫名覺著這人眼熟。轉(zhuǎn)念又覺著可笑，那人怎么可能在這兒！

　　花五娘把燈籠舉到男人跟前，男人的五官眉眼驟然清晰?！霸趺礃?，這個長的俊吧！”

　　顧綰霍的瞪大眼睛。

　　怎么可能？

　　顧綰使勁揉了揉眼睛，又盯著那人打量半天，還是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這……真是那個死缺德的冰山臉？

　　錦袍不在，身上胡亂套了件粗布麻衣，又臟又破幾乎遮不住身體，頭發(fā)也亂糟糟沾滿草沫子。跟要飯花子似的，原來的威風勁兒蕩然無存，寒潭般深邃的眸子也灰蒙蒙的，茫然無著的落在某處，根本沒有焦距。

　　“他怎么變成這樣了？”驚疑脫口而出。

　　“你認識他？”花五娘瞬間警惕。

　　顧綰立刻搖頭，“不認識，就是覺得這人好像不太正常！”

　　花五娘松了口氣，“不瞞蕭娘子，這人小時候生病把腦子燒壞了，別看他傻可有一把子好力氣，能干活長相也俊，你要看上了，我給你算便宜點。”

　　“沒看上！”顧綰轉(zhuǎn)身就走。

　　花五娘，“哎，別急著走啊，你再想想！這個除了傻點沒毛??！”

　　狗屁！

　　這貨落到這地步肯定是被什么人算計了，誰知道還有沒有后續(xù)。她吃飽了撐的買個麻煩回去？倒霉算誰的！

　　顧綰腳下生風走的飛快。

　　花五娘忙拎著燈籠追出去。

　　黑暗中，蕭烈那雙毫無焦距的眸子微微一閃。

　　“蕭娘子，你再想想，天底下比他俊的可不多，而且傻子忠心，干活不藏奸……”

　　“不用了，我買這位大哥！”顧綰一指燒炭版武大郎，“身價多少？”

　　還沒等花五娘報價，柴房中‘啊’的一聲慘叫。

　　尖利凄慘，顧綰的心被狠狠扯了一下。

　　她搶走花五娘手里的燈籠，轉(zhuǎn)身沖進柴房。

　　柴房中，蕭烈抱著腦袋滿地打滾，好像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顧綰撲上去抱住他，回頭沖花五娘急道：“還愣著干啥，趕緊去請個郎中??！”

　　花五娘呵呵一笑，倚著門框慢條斯理的彈指甲，假裝沒聽見。

　　給這個沒花錢白撿來的傻子請郎中？開什么玩笑！

　　當她是開善堂的不成。

　　顧綰氣結(jié)，可她也知道花五娘這種人只認銀子，道理良心在花五娘這兒連個屁都不如。

　　她低頭看看平靜下來的蕭烈，狠了狠心起身就走。一只腳剛邁出去，身后又是‘啊’的一聲慘叫。

　　蕭烈死死抱著腦袋蜷縮成一團，臉色慘白如紙，仿佛正在經(jīng)受比剛才還要痛苦幾百倍的折磨。

　　顧綰飛快的捂住耳朵，快步?jīng)_出柴房。

　　然而，凄厲的慘叫一聲聲住她耳朵里扎，然后化做一根根細針，密密麻麻的扎在她心上。

　　顧綰猛的站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