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熹微終于要死了!杜府的男女老少人人都在期盼這個悍婦立刻死在這個寒風(fēng)呼嘯的夜晚。
宋熹微其實已經(jīng)死了好一會,她半夜起床叫水沒一人應(yīng)她,掙扎著起來一個翻身摔在床下,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趴在冰冷的地上漸漸沒了氣息。
黎明時分,夜色濃重,摔在地上四肢僵硬的宋熹微胸腔竟?jié)u漸有了起伏,她慘白發(fā)青的手指微動。
“我靠,好冷啊?!彼文涸苹顒又呀?jīng)被凍僵的身體:“這里是哪呀?咳咳咳?!彼嬷烀涂葍上?,手中溢出幾滴鮮血:“血?”
她明明記得剛才還在用中午吃剩下的饃饃喂猴子的呀?
猴子?
宋暮云捂著額頭晃了晃腦袋,她想起來了:“阿西,這幫峨眉山的死猴子?!?br />
本來玩得好好的,有只公猴子偏要來搶她手里的可樂,不給還踹她,她是能受這個氣的?一個勾拳懟他下巴上,把他揍得在空中720度轉(zhuǎn)體飛了出去。
那死猴子記仇了跟蹤她到山頂,帶著一大群猴子來尋仇,她轉(zhuǎn)身就逃沒逃掉,混亂中她被那猴王一腳踹下了山。
然后?
宋暮云抬頭看著周圍古色古香綺羅遍布的房間:“啊!”
原來她已經(jīng)死了!
她想起被踹下山后看到了渾身漆黑手拿鎖鏈的陰差。
陰差:“走不走?”
宋暮云:“我還有得選?”
陰差:“沒得選。走個流程問一下而已?!?br />
陰差拿鎖鏈來拷她,宋暮云沒命地逃跑,她才剛剛畢業(yè)回國,還有滿腔熱血還有夢想沒有實現(xiàn),她絕不能死!
在山里不知道跑了多久兩眼一黑醒來就在這里了。
“這是哪里?”她從地上爬起來,黑暗中好像踢中了一個瓶子,只聽見咕嚕一聲那東西滾進了床底,宋暮云轉(zhuǎn)過身,背后的鏡子照出她此時蒙圈的樣子。
“好.......好漂亮。這......這是我?”忽然喉頭傳來一陣痛癢,她止不住咳出聲來。
“夫人,您好些了嗎?”
宋暮云還在猶豫要不要回答,啪!大門忽然被推開,一陣寒風(fēng)裹挾著雪花吹進房間,她艱難地翻身爬上床。
“你去看看她還有氣沒?”
“???哦哦,好?!?br />
“嘖,算了,你把簾子掀開。”
昏黃的燈籠搖晃著,兩人停在掛著帳子的床邊。
掀開簾子燈籠一點點從宋暮云下半身照上去,冷不丁瞧見她睜著的大眼,兩人登時嚇了一跳。后面掀簾子的侍女嚇得轉(zhuǎn)身就跑。
“怎么還沒死?”
宋暮云一頓咳嗽,身上發(fā)寒臉上卻滾燙的,看來原主的身體還在生著病,她用沙啞的嗓音對面前婢女打扮的人懇切地說:“我好像有點發(fā)燒,你們?nèi)ソo我找個醫(yī)生……不,找個大夫可以嗎?”
那婢女臉上顯出意外的表情:“夫人怎么還是那么天真?還想讓我?guī)湍阏掖蠓?,我可是日日夜夜盼著你去死?!?br />
宋暮云懵了,這人這么討厭她,她這是穿成惡毒女配了?
不管怎么樣,當務(wù)之急還是得先活下去:“你們是照顧我的侍女。我要是死了,你就不怕被家主問責(zé)?再怎么說我也是夫人。”
拿燈籠的侍女走上前,燭火搖晃照亮了她滿臉的嫌棄和鄙夷,她居高臨下地用不屑的目光望著宋暮云:“你以為自己是個什么東西?強拆了大人和郡主的金玉良緣,也就是大人心善,自你進門便以主母之禮待你,但你真以為他不希望你死嗎?”
宋暮云緊閉著雙眼強忍著惡心嘔吐還有暈乎乎的腦袋:“你們大人在哪里?我要見他。”
提燈籠的侍女轉(zhuǎn)身就走:“你一個將死之人渾身晦氣,別見了大人過了病。識趣點,夫人還是快點去死吧?!?br />
說完,她一把推開房門,故意大敞著讓冷風(fēng)灌進來,吹得宋暮云渾身一個激靈。
剛剛跑出去的侍女蹲在門邊,瞧見她走出來,唯唯諾諾地上前扯著她袖子道:“姜生姐,這樣做真的沒事嗎?”
姜生白了她一眼:“你怕什么?”
“姜生姐您背后有郡主護著當然不怕。萬一這要是傳出去,讓別人知道我對主子見死不救,怕不是要被發(fā)賣。”
“我們對她盡職盡責(zé)了,又不是我們害死她的,這都是她的報應(yīng)?!?br />
“可是......”
“別可是了!你忘了這賤人是怎么折磨咱們這些家仆的了嗎?她不死,就是我們死!”
屋里,宋暮云緊緊裹著被子,接連不斷的咳嗽一下一下撞擊著她的胸腔和喉嚨,冷不丁喉嚨中一股腥甜涌上來,她翻身哇地一下吐在床頭。
滿嘴的鐵銹味還有一攤在月光下閃著幽光的鮮血。
不行,自己不能就這么坐以待斃,宋暮云強撐著身體將衣架上掛著的披風(fēng)緊緊裹到身上,踉踉蹌蹌地扶著門框出門。
大雪夜,院子里的積雪被月光照得發(fā)白,漫天雪花無聲落下,整座宅院寂靜得嚇人,面前雖然空無一人,但宋暮云總覺得暗處有無數(shù)的視線窺視著自己,他們,都在等她死。
誤打誤撞出了宅院,她跪倒在臺階前,口中噴濺的鮮血在地上繪出朵朵紅梅。
砰的一聲,宋暮云轉(zhuǎn)過頭,杜府的大門已經(jīng)被關(guān)上,里面?zhèn)鱽砺滏i的聲音。
“喂,要不要這么沒有同情心???”
她吐槽完佝僂著身體走在大街上,長街四通八達,每一條好像都沒有盡頭,她抬起頭,遠處一塊回春堂的招牌在風(fēng)雪中飄搖。
短短百米的距離,怎么感覺比她這一生都要漫長,深一腳,淺一腳,往事在眼前走馬燈一樣閃現(xiàn)。
母親躺著病床上:“朵朵,要好好活下去?!?br />
爸爸推著輪椅轉(zhuǎn)頭朝她笑著揮手的樣子:“朵朵,爸爸給你賺了好多好多錢,我不在了,你記得要聽媽媽的話,要快樂地活著喔!”
宋暮云腿一軟跪在地上,幻覺消散眼前只剩下冰冷的飛雪還有那塊搖搖欲墜的牌匾:“爸,媽,我好像,做不到了。”
她匍匐在地上喘著粗氣,冰冷的風(fēng)割在臉上和喉嚨中,疼痛令她神志越發(fā)清醒:“宋暮云,一點點,最后一點點,不能放棄啊。無論如何,都要努力活下去?!?br />
她站不起來,就用膝蓋代替雙腳,一點一點挪到回春堂的門口,正當她抬手敲門的時候,一道利刃破空的聲音傳來,緊接著背后一道黑影閃過。,
悄無聲息地,她的脖子被人從后勒住,猛地朝臺階下摔去,一柄銀晃晃的鋼刀架到了她脖子上。她哇地一下從嘴里噴出一大口鮮血。
一股更加濃烈的血腥味從后面?zhèn)鱽?,那人硬將她掰過來正對著長街對面的城樓。
對面城樓上豎起上百只火把,一個面如冠玉冷口冷面的人緩緩出現(xiàn)在火光幢幢的地方
“杜云亭,放我走,不然我現(xiàn)在就殺了她!”
城樓上的男人眼皮抬了抬,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你在,威脅我?”
“少廢話!你放還是不放?”鋒利的刀刃逼近,脖子上傳來刺痛,一股熱流順著脖子滑進衣襟。
宋暮云半張臉隱藏在黑暗中,她緩緩低語隨后越來越大聲:“我真的好不容易才爬過去,你知道這有多難嗎?猴子,陰差,侍女,還有你,隨隨便便就要人去死,你知不知道這真的,很沒有禮貌!”
后面的男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吼給整蒙片刻,宋暮云一下掙脫那人的束縛。
城樓上,杜云亭眉頭緊皺。
突然,全部的火把熄滅,月亮一直藏在烏云之下,黑暗籠罩整個世界,破空聲再次響起,當啷一聲長刀落地,溫?zé)岬囊后w噴了宋暮云半張臉,
火把亮起,士兵們朝這邊涌來,眾人合力帶走了身中三箭的綁匪,宋暮云傻愣愣地轉(zhuǎn)過身,眼珠仿佛被固定在眼框內(nèi)轉(zhuǎn)都轉(zhuǎn)不動。
身后的高樓上,杜云亭手持長弓立在最高處,黑發(fā)與白衣在雪夜的寒風(fēng)中獵獵翻飛。
烏云散開,輝月的光芒落入宋暮云眼眸之中,杜云亭飛身下高樓,離她越來越近,她這才看清,這貨嘴里還叼著一根麥芽糖棍子。
杜云亭認出是她,眼中有些意外,將嘴里叼著的棍子隨手一丟貼面道:“喔,是你?!?br />
宋暮云身體習(xí)慣性往后一仰:“你?咳,晚上好。”
是原主認識的人,太好了,她有救了。
杜云亭捏住她下巴,貼在她脖子上聞了聞:“要死了?”
宋暮云被冷風(fēng)吹得僵硬的臉扯出一個抽象的笑容:“看人真準?!?br />
說完,她雙眼一黑栽倒在這個男人的懷里。腦海中最后的記憶,是鉆進鼻腔中的冷冽雪松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