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張康死了

　　藺如初剛踏進(jìn)東廂房，便看到芍藥站在側(cè)屋門前，像是專門等她一樣，見到她時竟然笑了笑，畢恭畢敬行了個禮，“二小姐回來了？”

　　藺如初挑眉，她不過出門半日，芍藥的態(tài)度就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轉(zhuǎn)變，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她多看了芍藥身后的進(jìn)門的屋門一眼，問：

　　“詹嬤嬤呢？”

　　芍藥往旁邊側(cè)了身，“在里屋等您呢，說您來了就直接進(jìn)去?！闭f著便抬手示意藺如初進(jìn)屋。

　　藺如初將信將疑地走到屋門前，手剛抬起來，鼻尖就聞到一股淡淡的味道，還未觸碰到門框的手指驟然一縮，整個人就要往后退。

　　千鈞一發(fā)之際，她忽然被人從背后猛地一推，下樁不穩(wěn)往前撲去......

　　“砰——”的一聲，藺如初撲倒在地的同時，身后的屋門也被人用力關(guān)上，隨之而來的是落鎖的聲音。

　　藺如初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哭笑不得，她看著近在咫尺的粗糙地面，能想象自己此時趴在地上的姿勢一定很不雅，好在她在那一瞬間出于本能地用雙手撐地，才不至于毀容。

　　不過這屋里的味道......

　　藺如初吸了吸鼻子，瞳孔猛地一縮，她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是情毒！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原本靜悄悄的屋里也有了聲響。

　　在這一刻，藺如初連個緩沖都沒有就從地上直接站了起來，警惕地看著聲音來源——

　　這屋里還有另外一個人，或者說，這原本就是眼前走路不穩(wěn)，呼吸急促，面色潮/紅，視線渙散的瘦弱男子的屋子。

　　藺如初腦海里關(guān)于眼前瘦得跟竹竿沒什么區(qū)別的男子的記憶并不多，但她知道，這個黑眼圈重得像從出世就沒睡過覺，風(fēng)一吹就能上天的男子就是張壯和張大娘的獨子，那個從小就得了癆病的張康。

　　屋里點著情毒、中了情毒的張康、被鎖住的屋子、再聯(lián)想昨晚詹嬤嬤和張大娘在房中密談的內(nèi)容.......

　　藺如初瞬間就明白了剛剛無事獻(xiàn)殷勤的張大娘和反常的芍藥剛剛的舉動是為何。

　　呵，真巧，她跟張大娘想到一塊兒去了，她也想用毒——剛剛從老乞丐手里拿回紫鳶草后，她就將紫鳶草碾碎了擠出毒汁藏在梅花簪的凹槽里，以備不時之需。

　　沒想到一回來就能派上用場，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

　　可惜設(shè)計和準(zhǔn)備這場“大戲”的人不知道，藺如初身上的毒非同尋常。

　　昨日少年身上那么厲害的毒它都能將其逼退，還有能在片刻讓老乞丐中毒的紫鳶草，她碰了也毫發(fā)無傷，也就是說只要比她身上毒性弱的毒，都傷不了她一分一毫，更何況這點小小的情毒呢？

　　因此藺如初一點也不著急，而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桌上還在燃燒的情毒香，杏眸微微瞇縫，迸發(fā)出凜冽的光芒，隱隱散發(fā)著怒氣。

　　這時，本來雙眼沒有焦點，在屋里四處游走找東西磨蹭，背對著她的張康突然跟回光返照似的，愣是將脖子扭到一個詭異的角度，看著藺如初的眼神像一只餓到極致的鬣狗突然嗅到了腐肉的氣息，露出陰森的笑容，隨即放下手中的扁擔(dān)，跌跌撞撞地沖她撲了過去。

　　藺如初心中一驚，往旁邊移步的同時抬手拔下頭上的梅花簪，如絲綢般的秀發(fā)傾瀉而下，及要的烏發(fā)隨她旋轉(zhuǎn)的步子而躍動，堪堪掠過張康，藺如初迅速地與他拉開距離，嘴角扯出一絲沒有溫度的笑容。

　　哼，既然你這么著急著來送死，那就別怪我了！

　　“別跑啊——”

　　張康撲了個空，很快就回過頭重新鎖定藺如初，腳步踉蹌，雙手揮舞著再次撲過來......

　　藺如初看著他那快要垂到胸口的涎水，厭惡地皺起眉頭，不過這次她沒有躲，而是巋然不動地站在原地，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梅花簪，死死地盯著眼前瘋狂的男人。

　　還有三步！

　　藺如初比劃了一下，她這一簪子下去，用盡全力應(yīng)該能夠刺入張康的心臟，然后鮮血會在瞬間噴涌而出，接著他會動彈不得，心跳停止......

　　雖然她這能算是正當(dāng)防衛(wèi)，但畢竟是第一次殺人，藺如初有些緊張，但她卻沒有退縮。

　　因為她知道，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斗爭，而她很肯定這次好運依舊會伴隨著自己——面對一個神志不清的瘦弱男子，她還是有勝算的！

　　就在藺如初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guān)抬起手時，離她僅有一步之遙的男人突然像被人點了穴一樣頓在了原地，雙目睜大，像見鬼了似的瞪眼欲裂，露出驚恐的神情。

　　于是抬起的手僵在了原地，藺如初臉上閃過一絲茫然，接著她看著眼前的男子突然跪倒在地，接著翻白眼，口吐白沫，渾身抽搐......

　　藺如初很快回過神來，看著地上掙扎翻騰的張康微微蹙眉，他應(yīng)該是癆病發(fā)作了——情毒促進(jìn)了他體內(nèi)血液循環(huán)導(dǎo)致他呼吸急促，由此引發(fā)癆病發(fā)作，再不就醫(yī)他就必死無疑。

　　而發(fā)病的巨大痛苦讓陷于情毒的張康瞬間清明，他先是下意識地往袖中摸去，但是空空如也——他剛剛在屋里四處亂晃的時候，隨身攜帶的藥不知掉到何處了。

　　情急之下他發(fā)現(xiàn)了藺如初，于是奮力爬到她的狡辯，一把抓著她的腳，渾濁的眼球漸漸黯淡，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救......救我！”

　　音落便咳出了一口血，藺如初眼疾腳快往后退了幾步，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地上再也沒有力氣挪動半步的張康，緊緊地攥著手中的歹毒的梅花簪。

　　兩人就此僵持了一會兒，藺如初看著那雙瞪得快要脫框的雙眼漸漸失去焦點，接著七竅都流出鮮血來，神情定格在扭曲的那一刻，看著有些駭人。

　　藺如初皺了皺眉，隨即抬手將自己披散開來的秀發(fā)重新用梅花簪束好，然后才抬腳邁步，路過張康時沒有半點停頓，徑直走到門邊，拍了拍門框，提高聲音對外頭的人說：

　　“開門！張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