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娘這次終究忍不住了,指著藺如初破口大吼:
“你......你別血口噴人!”
藺如初看著氣急敗壞的張大娘笑了笑,自顧自地說:
“既然詹嬤嬤做不了主,不如就當個見證吧,張氏是夫人的人,我不好僭越處罰,只是張氏在我這里搶走了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我拿回來也不算多管閑事吧?”
張大娘下意識地否認:“我沒有!”
詹嬤嬤卻是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心虛的張大娘一眼,皺起眉頭問:
“不知二小姐說的是什么遺物?”
張大娘慌亂之下蓮連擺手,“詹嬤嬤,你別聽這個傻......胡言亂語,我根本就沒有......”然而話還沒說完就又被詹嬤嬤瞪了一眼,瞬間噤了聲。
藺如初見狀指了指箍在張大娘肥胖右手腕上的鐲子說:
“那你敢把你手上的銀鐲子取下來給大家看看嗎?”
張大娘下意識地想要將鐲子往上擼藏進袖中,無奈手鐲已經(jīng)沒有半點可移動的空余,她只好將袖子拉下來堪堪遮住,眼神閃躲,語速飛快:
“這......這是我娘給我的嫁妝,我憑什么要給你看!”
藺如初見她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狡辯,瞬間斂了笑容,眼底覆了一層寒意,冷冷開口:
“哦?若我沒記錯的話,母親留給我的銀鐲子的內(nèi)圈,刻了一個‘歌’字,是我母親的名,你那只有沒有,脫下來一看便知?!?br />
張大娘一驚,她戴了好幾年怎么沒發(fā)現(xiàn)鐲子內(nèi)圈有刻字?究竟是藺如初編出來詐她還是自己太大意了?但無論如何,只要她不將手鐲交出去,就無法坐實她偷搶的罪名,于是要死了不認:
“我......我沒有!你胡說!”
而就在此時,詹嬤嬤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右手,定定地看著張大娘一字一句道:
“張氏,你若從實招來,歸還鐲子,二小姐還能看在你兢兢業(yè)業(yè)服侍了九年的份上放你一馬,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了!”
張大娘被她那嚴厲的眼神給壓制住了,一時忘了掙扎,只能怔怔地任由詹嬤嬤用力將那套在她手腕的銀鐲子擼了下來,翻開內(nèi)圈一看,果然有個很小“歌”字,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藺如初生母的名字,就叫褚歌。
張大娘驚慌中看到了詹嬤嬤給她使的眼色,于是立即換了一副求饒嘴臉,低聲下氣地對藺如初說:
“是我一時鬼迷心竅,還請二小姐看在我這九年伺候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我這一回。”
詹嬤嬤畢恭畢敬地將手中銀鐲子呈到藺如初跟前,物歸原主。
藺如初她們只見眉來眼去的互動看在眼里,心底冷笑,然后接過了鐲子,沒頭沒尾地對眼前這個從頭到尾都鎮(zhèn)定自若的老婦人說了一句:
“詹嬤嬤不愧是在夫人跟前做事的。”
一句“二小姐會放你一馬”,一個眼神就能將愚蠢跋扈的張大娘制服,將不利于自己的情況扼殺在搖籃里,有點手段。
詹嬤嬤自然聽出藺如初言外之意,卻也沒有反駁,而是皮笑肉不笑地說:
“天色也不早了,二小姐不如早些休息,其他事情明日再說也不遲。”
藺如初替原主拿回了東西,心想這只是第一步。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有的是時間讓這些人付出代價,不必急于這一時。
于是點了點頭,“好,我正好需要梳洗一番,去給我燒些熱水來吧?!?br />
張大娘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這怪不得她,在此之前劈柴燒水煮飯喂豬這些都是藺如初干的,藺如初從來都不敢有半點兒怨言,否則就得餓上幾頓。
可今天的藺如初卻大言不慚地要讓別人給她燒水沐浴,怕不是吃飽了撐著,就是皮在癢了吧?
詹嬤嬤不知道張大娘此時震驚的心里活動,而是沖著一旁的小丫鬟說:
“芍藥,還不快去!”
這是芍藥第一次離開京城相府,她在相府聽說了不少關(guān)于藺如初不堪的傳說——比如癡傻,比如掃把星之類的,聽得多了她都生出了一股優(yōu)越感:她一點兒也不比相府嫡女差!
于是跟著詹嬤嬤到這窮鄉(xiāng)僻壤來的時候,她就打定了主意要在藺如初面前端著,讓這個在鄉(xiāng)下長大的相府嫡小姐看看,她連一個丫鬟都不如!
可如今事情卻超乎了她的想象——藺如初突然就不傻了,還伶牙俐齒的壓制住了詹嬤嬤,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這也就都算了,畢竟只要不針對她,她也無所為,可是現(xiàn)在竟然要讓她去伺候蓬頭垢發(fā),滿臉是血的鄉(xiāng)下丫頭,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詹嬤嬤......”
芍藥正想拒絕,詹嬤嬤不容置喙地看了她一眼,她只好認命地去了后院。
藺如初頭也不回地慢慢踱回了自己的小破屋——是真的破,不僅窗紙破爛得聊勝于無,就連一件兒家具都沒有,只有一張簡陋搭起來的板床。
床上整整齊齊地放著洗得發(fā)白開了線的單薄被褥,還有一套換洗的衣裳,倒是干凈——原主雖然智力不高,但也沒有到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地步。
那么,她究竟是天生就是弱智,還是后天造成的呢?還有她身上的毒,又是怎么一回事?
藺如初坐到床邊,不由地想起原主臨死前聽到的那一句話,那個聲音也不是詹嬤嬤和芍藥的,難道她們恰好今天到來,真的只是巧合?
思索了片刻,她突然站起身來走出小破屋,左顧右盼確定沒有人之后,快步離開。
而還站在院中的張大娘則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想要說些什么,詹嬤嬤打斷了她:
“去屋里說!”
張大娘不敢怠慢,連忙在前頭領(lǐng)路帶著詹嬤嬤回到屋里,門一關(guān)詹嬤嬤便厲聲質(zhì)問:
“這是怎么回事?”
張大娘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賠笑道:
“我......我也納悶呢,她今早出門還不是這樣的,您若是不信我可以叫我家男人來,他能作證!”
張壯這個點兒還在莊上的地里,張大娘生怕詹嬤嬤不信她所言,作勢要將張莊喊回來。
然而詹嬤嬤卻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她是好是壞我不管,你可知我此行前來是為何?”
張大娘愣了一下,笑得無比恭維:
“還請詹嬤嬤指點?!?br />
詹嬤嬤見狀清了清嗓子,若有所指地開口:
“大小姐再有兩年就到婚配年齡了,相府嫡女只能有一個,你明白嗎?”
音落,屋里寂靜得落針可聞,張大娘瞪大了一雙燈籠似的眼睛看著似笑非笑的詹嬤嬤。
而此時屋外,她們都沒有察覺有一人將她們的對話盡數(shù)聽了去。
藺如初聞言眉頭緊蹙,面色如霜,心中了然:哼,果然是孫氏這時派人來的目的不單純!
她剛剛就注意到了那個芍藥偶爾會看向詹嬤嬤另一邊——這是下意識的動作,就好像那里本來應該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若自己沒猜錯,那個位置就是那個沒有跟來的人推原主下山的,那人為了避嫌或者防止出現(xiàn)像現(xiàn)在“藺如初”沒死的情況,有可能已經(jīng)先回京城或者找個地方暫時落腳了。
為了一個嫡女之位,孫氏就要對一個沒有任何威脅的弱智兒痛下殺手,欺負原主沒人疼,就算就這么死了也大概沒有人會覺得惋惜,所以就肆無忌憚么?
藺如初大概是因為占了原主的身體,又或者是原主在臨死前殘留了點怨憤,這時生出一種強烈的要為原主討回公道,奪回一切本該屬于原主一切的愿望來。
就在她暗下決心時,聽到屋里的張大娘恍然大悟道:
“明白!我明白!”
張大娘沒想到孫氏竟然是來要藺如初的命的,她一雙眼睛圓溜溜地轉(zhuǎn)了一圈,忽然心生一計,笑呵呵說:
“詹嬤嬤,實不相瞞,小兒今年已有十八,可惜先天不足,看了許多大夫都說恐命不久矣,這近半年來越發(fā)不好了,我家男人怕斷了老張家香火,正打算給他尋個媳婦兒,好歹在去之前留個種。
可是這鄰村鄉(xiāng)里的,誰不知我家的情況,哪里肯將好好的姑娘嫁過來啊,這兩個月來我們都為這事兒愁得睡不著覺。還好您來了,您是見過大世面的,又是夫人最信任的人,您看看是不是能給我們出個主意???”
詹嬤嬤聽到這,頗為驚訝地看著眼前笑得不懷好意的張大娘,心想白天那樣都沒弄死藺如初,她也是命大,若是她注定死不了,那么讓她永無回京之日也是一個法子。
這么想著,她便覺得張大娘此計可行,于是清了清嗓子,睨了張大娘一眼:
“如此說來,二小姐與你家阿康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的?!?br />
張大娘聞言心中一喜,連忙拍馬屁:
“詹嬤嬤一語驚醒夢中人,既是有情,他們還小不好意思,不如我們這些做大人的幫他們一把?”
詹嬤嬤沒想到張大娘雖然蠢,但關(guān)鍵時刻還有點用處,于是點了點頭吩咐:
“醒目點,別被人捉到把柄!”
張大娘沒想到自家那癆病兒子竟然還能娶到相爺?shù)张?,雖然是個棄女,但好歹也是相爺?shù)墓侨?,倘若日后能用這層關(guān)系撈到一星半點兒好處,滿懷欣喜地應下:
“您放心,我曉得!”
而聽到這番惡心的對話的藺如初心里久久不能平靜,原主才十一歲!這些人是畜生嗎?
既然你們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
就算自己來到是來到這個陌生時代是身不由己,藺如初也不想就這樣稀里糊涂地隨波逐流,任人擺布,她想活出自己想要的模樣,相信原主也希望自己借著她的身體,活出不一樣的人生!
思及此,藺如初冷冷地看著窗紙上映著的兩個人影,心里有了打算,然后悄無聲息地回到自己屋里。
第五章 不仁不義
作者:雪茄_Schnee? 更新時間:2020-03-26 14:00:14? 字數(shù):3296字
雪茄_Schnee(作者)說:
本文中凡是涉及醫(yī)學知識和藥物均是情節(jié)需要,不可考究,再次強調(diào)這是架空!架空!小闊愛們看得高興就行,不用那么較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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