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卻心思的張大娘笑著說:“你這算是幫了我們大忙,大娘這就回家做飯,讓柱子給你送一份?!?br />
“那我可有口福了,”虞清澤也不推脫,他琢磨著回頭托人去內陸置辦東西的時候,也給張家捎帶點。禮尚往來,是他處理人情最簡單又不失禮的法子。
得了張大娘拍胸脯的準信,有了努力的方向,桑六娘渾身輕松許多,臉上也染著淺淡的笑容。以后她批量制作出枕巾、手帕等物件,會有源源不斷的銀子入賬,手里有了錢,人的底氣也足足的。
張大娘心情好,中午飯做得格外地豐盛,豆腐香菇白菜素暖鍋、山藥炒蝦仁、絲瓜炒蛋,這明顯是病號飯,是以她又另外給桑六娘燉了份冬瓜排骨,用篦子蒸的晶瑩噴香的大米,喝得是紫薯銀耳羹。
桑六娘將吃食擺了一桌子,菜式不少,但她的飯量一日日遞減,此刻已經(jīng)是原來三分之二的量了。張大娘是可著她飯量盛的,每一樣并不算多。
她依舊敞開著窗戶,在抹漆的實木圓桌上津津有味地吃著,熱氣騰騰的飯香在悶熱的小院中來回蕩漾著。
龐家人正好也圍著桌子吃飯,他們面前擺著的是大碴子粥,手里拿得是黑面窩窩,除了躺在床上裝病的龐母外,三大倆小中間只擺了一盤腌蘿卜干。
這個年代家家戶戶都是這么吃,有些人家還不如他們呢,起碼他們家都是干貨。
倆娃巴巴地伸著脖子往外看著,鼻子可得勁地吸著,口水一波波地往下掉著。每頓飯對他們都是一種煎熬,可昨兒個晚上跑茅廁跑到腿軟的經(jīng)歷,也讓他們頭皮發(fā)麻。
飯菜明顯的對比,讓人禁不住生出一種無望來,明明肚子餓得鑼鼓喧天,但嘴巴怎么都不想沖著手里的窩窩下口。
龐曉蘭拉長臉看著眼前的一家四口,這可是四張嘴巴,全都仗著她二哥養(yǎng)活,原來她每天還能跟娘撒嬌吃個雞蛋羹,現(xiàn)在蛋殼都撈不著。
心里的怨氣是堆得高高的,可她也清楚自己再受娘的寵愛,也比不上這倆皮小子的地位。
但她狠狠地咬了口窩窩頭,冷笑著說:“大哥大嫂,你們在鄉(xiāng)下日子過得不錯嘛,咱鎮(zhèn)上都只喝稀粥果腹,倆侄兒卻不稀罕窩窩頭和大碴子粥了?!?br />
李榮榮見小姑已經(jīng)吃完一個窩窩頭,伸手要拿第二個,趕緊拿著筷子在倆兒子面前敲了下,“干嘛呢?剛才不還吵著餓嗎?再不吃只能喝湯了!”
說完,她伸出手將筐子里的窩窩頭給兒子和丈夫都分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地說:“小姑子,你這話說得讓人心里不得勁。咋地啦,我們大房在你眼里是客人嘛?說句不好聽的,小姑子你以后是要嫁人的,你才是外人。娘養(yǎng)老得指望著我們大房,小叔子能當兵混上卒長也是我們大房出力供出來的。
有誰一口吃的都少不了我們大房的。
小姑子,你整天不做活,還是少吃點,嫂子怕你胃撐大了,跟你二嫂一樣胖得沒人形,只能死乞白賴地倒貼夫家?!?br />
倆娃吭哧吭哧吃起來,鼻子依舊一聳一聳地,沒得肉吃,就著空氣里的肉味也是好的。
龐旭強可不管女人之間的事,人家飯菜再香都吃不到肚里,他埋頭苦吃,一個人就干了大半的吃食。
龐曉蘭氣得胸脯一起一伏地,眼睛泛著紅,兩個嫂子都給她氣受。
她咬著牙哼道:“嫂子,你們到底是從鄉(xiāng)下來的,眼界忒窄了。我過一兩年就要嫁人了,有當卒長的二哥在,我未來夫家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你若是想跟我斷了關系,就繼續(xù)端著晚娘臉,以后侄兒們有啥事,也別求到我這個當姑姑的跟前?!?br />
李榮榮手一頓,她懷疑地瞅了眼龐曉蘭,想想婆婆心氣兒高,說不定真的能尋個有本事的女婿。反正吃食都在老太太的手里,小姑子吃飯不知道跟誰學的細嚼慢咽,他們只要吃得快,肯定不會讓小姑子多占便宜,索性她也不討人嫌地唱紅臉了。
“曉蘭吶,你嫂子也沒壞心思,”她笑著忍痛將碗里的窩窩拿出來放到龐曉蘭面前,“咱家里沒啥好吃的,你侄兒們饞得緊,你可別嫌他們丟人。咱大人都舍不得喘氣讓香味跑了,何況孩子們呢?!?br />
龐曉蘭瞥了眼李榮榮手指縫里的黑泥,嘴里沒味的窩窩硬是被她嘗出了咸酸味,一股惡心感頂?shù)搅松ぷ友邸K齽e說李榮榮遞上來的窩窩頭了,就是手里拿著的,乃至隔夜飯都想還出來。
她捧著碗呼嚕嚕將粥喝完,繼續(xù)給龐家大房洗腦道:“我們龐家人丁不旺,我娘統(tǒng)共就有我們三個孩子,大家勁往一處使才能過好日子。大嫂你也別覺得我是吃閑飯的,我平日在屋里做針線活自個兒攢嫁妝,不會拖累你們的,往后嫁了人還能幫襯著倆哥哥。
我二哥是卒長每個月都有月錢和部隊分發(fā)的吃食,便是我娘也不停地打絡子掙個香油錢。
大哥和嫂子來了七八天了,一直在家里窩著可不行。等我二哥回來了,你們讓他幫著尋摸倆活計,既能夠給家里添點肉,也能讓你們手頭寬裕點。”
大房倆人禁不住被她說得有些心動,誰不想手里有點錢呢?他們一年刨地出產(chǎn)的那點東西,除去吃飯外,剩下的也就夠給家里添置點必需品,根本沒得剩。
他們不怕吃苦受累,就怕吃不飽穿不暖!
說白了,龐曉蘭不過是費點口水的勁,若是他們真的能出去干活,她依舊能過之前松快的日子。
她將自己面前的倆窩窩頭裝到碗里,又盛了大半碗大碴子粥回了屋,自個兒開始靠著窗一聲不吭地低頭繡著花兒。
龐母躺了半天渾身都酸疼,開著窗戶透氣,那誘人的肉香勾得人分分鐘想要敗家。
她深吸口氣,也不管小女兒鬧啥脾氣,泄憤般將飯和粥塞入嘴里,想著兒子也該回來了,等他一回來,桑六娘可不就得巴巴地將好東西給捧到她面前?如此,她的心情才稍微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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