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凡事先 問問自己配不配

　　一碟醬黃瓜，一盅排骨小米粥，一碗繪菜苗，青椒肉絲，再加上一份甜湯。

　　簡單又美味，就是…分量有點袖珍。

　　余十九坐在胤祐對面，靜靜的看著他慢條斯理的就著菜吃了半碗米粥。

　　又慢吞吞的接過張久衛(wèi)遞來的溫?zé)崾纸聿亮俗臁?br />
　　胤祐放下手巾，才發(fā)覺對面的人沒動筷，他看了余十九一眼，頭輕抬，吐出兩個字：“吃啊?！?br />
　　余十九表面微笑，“妾身不餓?！?br />
　　可她卻在腹誹：我要是動筷，一口都給你剩不下…

　　胤祐把肉絲移到了余十九面前，說：“不餓也陪爺吃點?！?br />
　　余十九拿起筷子，輕聲道了謝，便吃了起來。她胃口本來就好，很少有厭食的時候，何況七爺府的掌勺手藝不錯，甚的她心。

　　沒一會兒，胤祐看著空空如也的瓷器，笑她：“不是不餓？”

　　余十九訕笑：“不是您讓妾身不餓也吃點嗎…就…吃點唄?！?br />
　　胤祐笑出了聲兒，嘲諷她：“你不餓都能吃這么些，要是餓了，不得把我七爺府的地皮掀起來吃了？”

　　“妾身又不是饕餮，倒也吃不了那些東西。”余十九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聲音也放輕了不少。

　　她今日見了胤祐三次，前兩次他都冷著臉，話也少的可憐，好像能用兩個字解決的事兒，他絕不開口第三字。

　　現(xiàn)在竟然能聽見他說笑，余十九心內(nèi)還是有些詫異的，再看向胤祐時，眼神多了一絲意外和淺顯的探究。

　　胤祐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節(jié)拍，問她：“那你可吃飽了？若是不夠，再使膳房做些來。”

　　“不用了?！庇嗍烹p手做擺，笑道：“妾身吃飽了?！?br />
　　并且想回去睡了。

　　余十九在心里補了一句。

　　張久衛(wèi)候在一旁，發(fā)現(xiàn)貝勒爺?shù)男那樗坪醣戎昂蒙狭艘恍?，他瞇了瞇眼，下意識的去偷瞧余十九，又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心中已經(jīng)開始替余十九高興了。

　　主子爺今晚十有八九要留她侍寢了。

　　胤祐笑容明顯了一些，分明下午見她還跟個野人一樣，怎么這會兒就變的這么乖順了。

　　胤祐又打量了余十九一眼，尤其是那張臉，那雙眼。

　　然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恩，乖順了，但沒完全順。

　　“晌午見你與下人拉扯胡鬧，之后又在院中猖狂到敢與側(cè)福晉叫板，現(xiàn)在倒是拘謹(jǐn)了，習(xí)了什么規(guī)矩？轉(zhuǎn)變倒挺快?！必返v問她，語氣很平淡，就像日常聊天一般。

　　聽到這問題，余十九訕笑道：“福晉教訓(xùn)過了，以后妾身不會在府里胡鬧了。再說側(cè)福晉…”

　　她頓了頓，又道：“是妾身不懂尊卑，沒個輕重，冒犯了。還請主子爺寬恕這回?！?br />
　　想到那惡婆娘就生氣，可方才在聽風(fēng)院她也看清楚了胤祐對后院的態(tài)度，懶得追究對錯，懶得評判方圓。再簡潔一點：懶得管。

　　故而余十九再是不忿，也不會傻乎乎的找胤祐替李佳氏主持公道。

　　胤祐手指撫上面前的茶杯，無聊似的繞著杯壁劃了一圈，輕笑道：“之前在池邊看你那副神情，還以為你有話要說，原是爺想多了?！?br />
　　余十九微微一笑，道：“妾身沒什么要說的?！?br />
　　胤祐點點頭，大發(fā)慈悲的起身揮了揮手，“行了，時辰不早了，飽足睡眠好，你回去歇下吧?！?br />
　　“是?！庇嗍牌鹕硇卸Y告別，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飛也似的出了觀花落。

　　胤祐笑笑，吩咐下人進(jìn)來將碗碟撤走。

　　張久衛(wèi)睜大了眼，不解道：“爺，您不留余格格侍寢？”

　　聞言，胤祐有些奇怪的看著張久衛(wèi)，沒說話，那神情卻是在看傻子。

　　張久衛(wèi)摸著后腦勺笑，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哎，不是想著您去大草原好幾個月，身邊也沒帶個知冷知熱的伺候著，奴才怕您憋壞了嘛。嘿嘿”

　　胤祐又走回了書桌邊，順手將揉成團(tuán)的廢紙打在了張久衛(wèi)身上，頭也不抬的斥道：“你別跟個婆娘似的，成天就盯著后院，學(xué)著她們聒噪。近日時機不巧，過些日子，爺會想法子給你謀個好差事。”

　　“是。”張久衛(wèi)被說的有些面皮臊，忙躬身拱手，重重答了一聲是。

　　卻說余十九回了珊瑚院后，富察氏已經(jīng)睡著了，陳氏洗了頭發(fā)，還坐在秋千上晾，初夏的風(fēng)不小，夜已深靜，卻頭頂明月高懸，長發(fā)隨風(fēng)擺動，秋千也搖晃著，伴著月光打在人身上，幽黃靜謐。

　　余十九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跨進(jìn)院子，正逢陳氏把秋千蕩高了些，整個人都融進(jìn)了一種詭異的色彩里，長發(fā)亂散開，她冷不丁喊了一聲：“十九。”

　　余十九瞟眼一看，差點被這畫面給送走。

　　陳氏蕩停了秋千，下了地，慢慢走過來，余十九拍了拍胸脯，低聲罵道：“陳姐姐，不帶你這么嚇人的！”

　　陳氏嘻嘻笑了一聲，拉過余十九的手，“我晾頭發(fā)，正巧等你呢，你去哪兒了？”

　　“去花園走了走，看了下紅英奴，還碰上了今天家宴的主角，陪他老人家吃了點夜宵?！?br />
　　余十九說的極其自然。

　　陳氏呆了一下，確認(rèn)道：“你陪主子爺吃了夜宵？”余十九點點頭。

　　陳氏哦了一聲，拉長了語調(diào)，怪笑的看著余十九。

　　“陳姐姐，你有什么話就說，這么笑起來怪滲人的。”余十九不自覺的摸了摸胳膊，哈哈的笑了兩聲兒，陳氏躥緊，搖了搖余十九的手，調(diào)侃道：“都吃了夜宵，怎么沒留你侍寢??？”

　　“哈哈，我這人有個習(xí)慣，凡事呢，都會先問問自己配不配？我想的通透，我不配?！庇嗍殴笮?，顯然沒將吃宵夜和侍寢這兩件事兒聯(lián)系在一起，也不在乎陳氏的揶揄調(diào)侃。

　　她的笑聲清靈，聽起來就讓人舒爽，陳氏打心眼兒里喜歡余十九，滿是憐愛的捏了捏她臉頰，道：“就你這張臉蛋，你若說自己不配，咱們珊瑚院還有誰還配？”

　　二人手牽著往屋內(nèi)走，余十九側(cè)她一眼，怪笑道：“你啊。”

　　“哈哈你這討嫌的丫頭！”

　　“你今晚又睡我屋嗎？那咱們打會兒牌唄，你瞧你頭發(fā)也沒干…”

　　“成啊，哎，要不咱們還是求福晉指兩個丫鬟過來吧，我們四個自在歸自在，不過偶爾需要人搭把手也總有不湊巧的時候?！?br />
　　“算了吧，你們要丫鬟你們自己找福晉，我不需要…”

　　說笑聲漸漸遠(yuǎn)了，直到被關(guān)門聲隔絕，對面的屋門吱呀輕敞，李佳氏端著燭火，望著對面軒窗倒影。

　　是余十九和陳氏還在瘋鬧。

　　李佳氏眼神微顫，似露出一抹苦笑，喃喃低語道：“十九那么漂亮，性子活潑，定是要得寵的?！?br />
　　晚間和陳氏打了牌不算，還講了大半宿的小話，翌日一早，余十九便有些起不來了。

　　還得是陳氏像哄女兒一樣，把煮好的肉糜粥端到了她床邊，好說歹說的喂了幾口才將人拉起來。

　　“陳小璞啊陳小璞！”富察氏推門進(jìn)來，丹鳳眼睨著一坐一躺的兩人，揚著絹子就開罵了?！澳氵t早將她慣成個癱子！這都哪個時辰了還不起身，虧得福晉寬厚，除卻初一十五無須晨昏定省，可若哪日福晉或者那刁鉆的側(cè)福晉親臨小院兒，你養(yǎng)的這豬崽，不得挨罰？”

　　卻說陳氏與富察氏這倆人，好的時候情如親生，兩句話不對又恨不得掐著對方脖子分個高下。

　　陳氏掏絹子遞給余十九示意她擦嘴，轉(zhuǎn)而起身去嘲諷富察氏了。

　　“你好意思說我？也不知道是誰，看她嘴吃油了要幫忙擦，上次膳房端來了避暑藥，她叫苦，你還去找糖來喂。原本咱們一日三餐并兩點，都是吃府里膳房送的吧，還不是你見十九吃不慣，給她起了開小灶的頭！若說十九給慣廢了，那責(zé)任你也得擔(dān)一半！”

　　余十九見慣了這場面，打個呵欠慢條斯理的下了床，踩著繡花鞋慢悠悠的穿外衫。

　　天兒熱，倆潑婦時不時的還要吵一陣，于是就顯得更熱了。

　　屋內(nèi)鬧的不亦樂乎，李佳氏也過來了，她手里握著柄小扇，柔柔勸道：“好妹妹們，可別吵了，方才吳德來了，要咱們立刻到大花園去?！?br />
　　“去花園？”

　　三人異口同聲的疑惑，李佳氏點點頭，“我看吳德神情不太好便遞了碎銀問了兩句，他才肯說。”

　　說到這時，李佳氏的聲音里多了些緊張，解釋開了：“紅英奴受傷了，查到是盥洗房一個小太監(jiān)干的，傷了御賜之物罪過大了，福晉要罰他，令所有人去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