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只是賤婢而已

　　江玹逸并未真的下狠手，但他也沒想到，從小習(xí)武的岳靈心，竟然會羸弱到這個(gè)地步，只要他輕輕一提，便可以將她扔出去！

　　恍然想起他與她已經(jīng)一年未見，一年前的她，也是現(xiàn)在這個(gè)樣子嗎？還是說這一年，她竟已消瘦至此？

　　“皇上，你不能這樣對娘娘??！皇上！”李嬤嬤噗通跪了下來求情，生怕江玹逸一個(gè)偏差，真就要了岳靈心的性命。

　　祝玲瓏也怕，小臉煞白——這可是她受封貴妃的好日子，不說真在自己宮中死了人，觸了霉頭，若是傳出去，還不得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她受封第一天就蠱惑皇上，逼死了皇后？

　　于是趕緊上來拉住江玹逸，勸道：“皇上，你別這樣，姐姐她畢竟是皇后，不管做錯(cuò)了什么，也請皇上念在她母儀天下的身份，不要與她計(jì)較?！?br />
　　岳靈心聞言明白三分。這祝玲瓏口口聲聲是在為她求情，但是字字句句卻都將責(zé)任歸咎于她頭上。若說錯(cuò)，她只錯(cuò)在當(dāng)初心慈手軟，沒有一刀宰了這個(gè)小賤/人，不是她嫉妒，而是一想到江玹逸憤怒到發(fā)狂的樣子，她就覺得暢快。

　　沒錯(cuò)，她一點(diǎn)也不覺得心痛，這個(gè)她曾愛到骨子里的男人，如今再怎么與別的女人糾纏不休，她都不再有一丁點(diǎn)感覺。

　　“母儀天下，她配嗎？”江玹逸咬牙切齒地?cái)D出幾個(gè)字，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按在岳靈心脖子上，絲毫沒有松動。

　　李嬤嬤見再這樣下去，岳靈心就算不死也得半殘，便壯著膽子說：“不管皇后娘娘配與不配，那都是皇上您自己的選擇，怎么如今卻要怪到娘娘頭上？”

　　江玹逸心頭某處被李嬤嬤一語戳中，不由怒從中起，朝李嬤嬤胸口狠狠地踢了一腳，罵道：“你是什么東西，敢教訓(xùn)朕？今日朕就是親手掐死了她，也輪不到你來管！”

　　岳靈心面上閃過焦急神色，卻是心疼李嬤嬤。她仰頭直視著江玹逸，雙目通紅。

　　“那，就請皇上殺了臣妾?！?br />
　　江玹逸的手緊了緊，又慢慢松開些。

　　“岳靈心，你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這些年來，岳家的勢力雖然一削再削，但其根基深厚，一時(shí)半會兒也很難觸動其根本，所以不管怎么說，岳靈心靠著娘家的支撐，也坐得穩(wěn)這皇后的位置，哪怕不受寵，卻也不至于被廢，更不可能隨隨便便被殺。

　　看著江玹逸滿臉壓抑的怒氣，岳靈心憋得通紅的臉上兀自擠出一個(gè)笑容來。笑得很難看，卻發(fā)自內(nèi)心。

　　她早就知道，江玹逸不敢。

　　他那么煞費(fèi)苦心得來的江山，他怎舍得為了一個(gè)女人，輕易地毀掉？

　　“皇上當(dāng)真以為，自己很了解臣妾？”

　　她臉上的笑，讓江玹逸感到有些眩暈。在這種時(shí)候——在他隨隨便便一用力，就可以要她性命的時(shí)候，她竟然還能笑得出來！這個(gè)女人不是瘋了是什么？

　　江玹逸的手，不由放松了力道。

　　岳靈心趁機(jī)深呼吸了一口，緩過勁兒來，便又說道：“敢問皇上，到底了解臣妾什么呢？你是知道臣妾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還是知道臣妾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江玹逸啞口無言。誠然，他與她相識的時(shí)間不算短，成婚也已三年有余，然而她剛才提的問題，他卻一個(gè)都回答不上來。

　　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

　　這女人，果然不能跟她多說一句話，她嘴里說出的每一個(gè)字，都讓給他心煩，心煩得想要?dú)⒘怂?，卻又下不去手！

　　江玹逸提著岳靈心的脖子往旁邊地上一扔，岳靈心便被摔出門外，撞倒了嗞嗞燒著的火盆，踉蹌倒在地上。手腕上傳來的疼痛，讓岳靈心眉頭一緊。

　　李嬤嬤驚呼著撲過來扶她，景云宮的下人們自是不敢動，而祝玲瓏想要來扶，又被看出苗頭的江玹逸拽回了身邊，擁進(jìn)懷里。

　　“對朕來說，你不過就是一個(gè)賤婢而已，朕為何要知道你的喜惡？趁朕還沒有決定廢掉你，趕緊滾蛋！”江玹逸摟著祝玲瓏，瞪著岳靈心，眼神似要吃人。

　　“姐姐，你還是先走吧，皇上這邊，妹妹會好好勸他的，你就不要跟皇上置氣了?！弊Ａ岘嚳蓱z巴巴地對看著岳靈心，那怯生生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岳靈心捂著嘴吃吃地笑了起來，“臣妾這就滾，不過煩請皇上再讓這景云宮的管弦聲吹奏得大些，這樣臣妾在清秋院里，也能借著弦樂，好好地辦完葬禮?！闭f罷福了福，帶李嬤嬤退出了景云宮。

　　墻頭的鸚鵡踱著步，嗓音尖細(xì)地學(xué)舌。

　　“老狗！送葬！老狗！送葬！”

　　祝玲瓏妝容精致的臉像是漏了破綻，白得有些滲人。旁邊的丫鬟見狀，趕緊拿了笤帚去趕墻頭的鸚鵡。

　　掃把還沒過來，神氣的鸚鵡就翅膀一張，飛沒了影兒，只在空中還留下那吟唱的余音。

　　“老狗！送葬！”

　　江玹逸不由多看了一眼，那鸚鵡，怎么端的這般眼熟？

　　從景云宮出來，到清秋院，不過是穿過一條巷子的距離。這一大早就開始折騰的吹吹打打，不是做給她岳靈心看的，又是什么？

　　回宮的路上，岳靈心一想起江玹逸氣歪的下巴，就大笑不止。

　　“娘娘，方才你為什么不解釋，明明是皇上自己下令，從那天起，只準(zhǔn)往清秋院里送素白的衣料，更不許你簪花挽發(fā)，讓你好好地悔過！”李嬤嬤還是氣不過岳靈心受了冤枉。從小到大，岳靈心在將軍府都是被當(dāng)成眾人手心里的明珠一樣寵著愛著，幾時(shí)受過這樣的閑氣？從嫁了他江玹逸之后，倒是什么苦頭都吃過了，最后還落得心殤一場。

　　“我解釋清楚了，他就不生氣了嗎？若愛一個(gè)人，看她的缺點(diǎn)也是歡喜的，若恨一個(gè)人，看她的優(yōu)點(diǎn)也是厭惡的，我跟江玹逸說再多，都不過雞同鴨講，沒意義的?！痹漓`心搖搖頭。

　　“可不管怎么樣，剛才他也不能那樣對你啊！就是當(dāng)初蔣貴人小產(chǎn)，他也未曾敢對你動手，只罰你禁足思過，方才卻險(xiǎn)些值你于死地！”李嬤嬤想到當(dāng)時(shí)的情形還覺得后怕。

　　“他殺了我，反倒一了百了，以他的小心眼，怎么舍得讓我這么痛快？倒是李嬤嬤你，以后不要再跟他求情，他下手沒個(gè)輕重，別沒殺了我，卻傷了你?！痹漓`心擔(dān)憂地皺了皺眉頭。

　　“奴婢就是死，也要保護(hù)好娘娘，這是奴婢在夫人的病榻前發(fā)下毒誓的。娘娘也要答應(yīng)奴婢，絕對不能再虧待自己?！崩顙邒呒拥匚兆≡漓`心的手。

　　岳靈心吃痛地吸了口氣，把手抽出來。李嬤嬤這才發(fā)現(xiàn)，岳靈心的手背上被燙了好幾個(gè)水皰出來。

　　“娘娘，你這是……你剛才怎么不說呢？”

　　李嬤嬤想起來，方才岳靈心摔倒時(shí)，撞翻了門前的火盆。燒紅的碳烙在肉皮兒上，必然是很疼的吧，她卻到現(xiàn)在都一聲不吭！

　　“說了就能好嗎？我怕再耽擱一會兒，我就要疼死了，巴不得趕緊從那鬼地方出來。”岳靈心撅嘴說。

　　“娘娘你！”

　　“好了李嬤嬤，人家都要疼死了，你怎么還這么多話？快回宮去給我包扎一下吧，要是落下什么病根，以后我可就真沒人要了。走啦走啦！”岳靈心推著李嬤嬤，把頭靠在她肩頭撒嬌。

　　李嬤嬤拿她沒法子，只能嘆口氣。這丫頭，真的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是當(dāng)真對皇帝死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