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琢徹底喪失了言語能力。
鐘簌本欲斬草除根,然而喪子之痛,豈能容對方輕易死去?
“既已啞了,那索性來個天殘配地缺,”鐘簌接過宮人遞來的利刃,貼著清琢的面龐,“便連手腳也挑斷了,省得你還能用書信告狀?!?br />
語畢,那雪亮刀刃已然刺進清琢的手腕,劃開一道深口來,殷紅鮮血直涌。
“啊啊啊——”
清琢張大了嘴,痛楚席遍周身,蔓延至四肢百骸,想要從鐘簌手上掙脫,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來,只能承受著鐘簌毫無技巧的蠻力刀扎。
許是嘲哳聲音太過刺耳,鐘簌微蹙眉頭,終于還是松開了手,卻轉(zhuǎn)身吩咐道:“把她的嘴給本宮封上?!?br />
清琢痛不欲生,然,連叫喚的資格也被剝奪,雙手手筋悉數(shù)挑盡后,內(nèi)侍欲再動手,門外望風的宮娥卻驟然跑進來。
“娘娘不好了,陛下正朝此處走來?!?br />
鐘簌臉上血色倏然褪下,青白交加,雙手一捏,掌心已是薄汗遍布。
她回頭來瞧著清琢:“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br />
——
崖香宮走水的時候,時值午正。
驕陽似火,又有東風相助,火勢迅速變大,極快地升騰起濃濃黑煙。
陳國忠一眼認出崖香宮的方位,驚訝出聲,待得回神時,蘇枕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奔而去。
“陛下!”
鐘簌迎面而來,發(fā)髻凌亂,雙眸盈水,看起來好不凄楚可憐。
她一舉撲進蘇枕懷中,同時止住了蘇枕倉皇無措的腳步:“求陛下為臣妾做主?!?br />
“琢姑娘既已是陛下的人,陛下又將后宮瑣事交予臣妾,臣妾為陛下著想,摒棄了琢姑娘謀害黃嗣之罪,方前來欲給琢姑娘一個名分,奈何……”
“奈何琢姑娘一定要皇后之位,并揚言要取臣妾性命,幸而臣妾得以逃了出來……求皇上,給臣妾做主!”
“她人呢?”蘇枕已無暇顧及鐘簌言語,“朕問你,她人呢?”
鐘簌被嚇得說不出話來,反倒是趕到的陳國忠,一揚手中拂塵,神情兇惡,才逼得一個宮娥怯生生開口。
“琢……琢姑娘還在崖香宮內(nèi)?!?br />
蘇枕推開了鐘簌,尚未抵達崖香宮,已經(jīng)將外衫脫掉。
望著越燒越烈的殿宇,蘇枕胡亂舀了水缸中的水澆在身上,便一頭扎進了火海當中。
那個女人,從她八歲起,他便叫人傳授許多,又為他歷經(jīng)生死多回,這一小小的火勢,又怎么能困得住她?
她分明是能夠逃得出來的。
如今清琢還在火海中,只能說明,她本意不是求生,而是……求死!
他才是她的主子,是生是死,從來不是她說了算。
就因他在段明安的尸身前要了她,她便要如此來以示決心嗎?
“清琢!”蘇枕不知是急是惱,臉上沉郁得叫人膽寒,“你若膽敢死,朕便再將段明安的尸身拿來鞭笞,用他骨灰制成石磚,千人踏,萬人踩……”
話語剛落,噼里啪啦的木頭燒毀聲中,耳邊傳來輕微的響動,足以叫他的身軀緊繃。
蘇枕瞳孔皺縮,視線緊鎖在角落里被火燒斷的掉落椽木包裹的小小身影上。
“砰——”
電光火石之間,頭頂驀地掉下一根火柱,如同天塹,生生阻隔在兩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