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離去的安昭臨去而復返,此時正高舉手臂,扼住顏大揮鞭子的手。
而后又低又磁的聲音響起:“她不過一個癡兒,又是女子,您何必如此!”
行兇者顏大一時愣住,他打顏珺,村鄰們見過不下百次,從來沒有人出來阻止,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巴不得他下手重些,看著才有趣,多管閑事兒的他倒是第一次遇見。
當下甩脫安昭臨的手,語氣不善:“她今日傷了人,我教訓教訓她,讓她長記性,要不然她下次再傷人,醫(yī)藥費你來賠嗎?”
一句話問的安昭臨啞口無言,有些尷尬的低頭,卻無意間撇到顏珺背上的青紫痕跡。
神情更加不自然,耳尖發(fā)燙:“既然癡傻,您平日里多加約束就是了,看她這滿身的傷痕,怕是也沒少挨打……”
“呦呵!我打她怎么了?你心疼??!老子打她天經地義!你算那根蔥,管的著嗎?”顏大的聲音徒然拔高,拿出一副無賴模樣。
晚幾步趕來的李錦程見到滿臉橫肉的顏大發(fā)怒,立馬笑著出來打圓場:“顏大伯,你別動氣,我這位同窗是鄰村的,不了解實情,我們不管了,不管了?!背吨舱雅R的衣袖,打算再次將他拉開。
顏家仗著兄弟多,在村里橫行霸道,除了里長以外旁人是不敢招惹的,況且他自己也是煩透了顏珺的糾纏,巴不得她被顏大一鞭子抽死,省的自己每日回村都提心吊膽,跟著她活丟人!
不過這一次安昭臨卻沒有順從的和他一道離開,慢條斯理的抽回袖角,不卑不亢對上顏大挑釁的目光:“父慈方能子孝,耕牛尚有舐犢之私,您何必如此苛待與她。”
安昭臨的一番話可謂是對牛彈琴,若是他三兩句話能將顏大規(guī)勸,那顏珺也不至于受著十幾年的虐待毒打。
不過顏珺還是心懷感激,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這美貌的小書生是第一個站出來為自己說話的人。
“別讀了幾天書就在這跟我窮拽!你說的啥玩意我也聽不懂,今天看在錦程的面子上我不和你一般見識,趕緊走!別在這管閑事兒?!鳖伌蠹幢悴辉诤醢舱雅R,也要顧及李錦程的。
他閨女顏巧早就跟人家看對了眼,萬一二人真的成了親,因為今天的事有了心結那就不美了。
見到顏大給了臺階下,李錦程緊忙就坡下驢,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就是,就是!昭臨兄你是有所不知,這傻子難纏的緊,顏大伯也是被逼得沒有辦法,所以這事兒咱們就不要管了,天色不早了,快快隨我回家取書吧?!?br />
跌倒在地的顏珺瞧著二人一唱一和地編排自己,知道這個小書生幫不上自己什么忙,決定不再為難他……
李錦程的一番話聽得安昭臨微微皺眉,這傻女明明是被終日虐打,到了他們口中卻成了被逼無奈之舉,如此顛倒黑白,豈有此理!
打算力理據爭,眼角卻突然瞟見剛剛還癱倒在地的顏珺竟然不見了……
安昭臨的目光一滯,其他二人也順帶著瞥了一眼腳下,剛才可憐巴巴坐在地上顏珺趁著他們說話的功夫,早就跑沒了影。
顏大四處尋摸一圈,沒有發(fā)現人,回身瞪了安昭臨一眼,叨叨咕咕的背手走了:“臭傻子,看一會兒晚上回來我怎么收拾你!”
既然正主跑了,安昭臨自然不能再說什么,隨著李錦程回家去。
躲在樹叢里的顏珺看著三人離開,她才鉆了出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破爛衣衫,被灰土嗆的咳嗽了兩聲……
又不知死活的抬起胳膊,湊到鼻子聞了聞,瞬間整個臉皺成了一團,別說李錦程嫌棄她,這酸爽的味道她自己也有些受不住。
抬頭望了望,她記憶里村口不遠的山腳下好像有條河,自己得去洗一洗。
夕陽揮灑,顏珺迎著金光,雖然腳步虛浮,衣衫襤褸,但卻帶著重獲新生的恣意瀟灑……
沒有走出多遠,果真被她找到了一條河,河面三丈有余,深淺尚不知。
四下無人,這時辰都在地里干活,不會有人來。
三五下除去衣物,一路噗通著水花跑到了河里。
站在河中,不遮不避的開始搓洗,后背的傷口沾了水,一陣蟄痛惹得顏珺齜牙咧嘴。
洗著洗著,摸到胸前的柔軟,顏珺一愣,霍得蹲下身子。
心虛地再次向河岸邊看了看,剛才一著急,竟然忘了此時自己已是女兒身。
略微有些尷尬的抬起手,又捏了捏,而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叫他媽什么事兒啊……”
安昭臨取了書本,匆匆往回趕去,他家其實住的不遠,過了河在走個兩里便到了,但他向來孝順,帶著書生慣有的迂腐,最見不得母親為自己心憂。
走著走著到了河邊,無意間掃了一眼河面。
神情一凜,腳步也隨之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