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手為強(qiáng)

　　眼前的秦媽還是她記憶中的模樣。母親瞧她面容親切，待人謙和，才在病重之際將年幼的自己交付與她照顧。這是多大的信任，才會(huì)讓母親如此另眼相看。

　　卻不想，她根本就是孟氏的幫兇。

　　如若不是自己年幼之時(shí)不識人心險(xiǎn)惡，不肯聽母親的話專心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藥理，怎會(huì)看不透秦媽日日給自己送服的不是治病救人的藥，而是謀人性命的毒呢！

　　現(xiàn)下想來，素竹又怎么會(huì)平白無故墜湖而亡。

　　沈夢言拼命忍住自己不去看她，她怕，她怕自己再看一眼那副蛇蝎面孔，恨不能將那碗帶毒的湯藥通數(shù)灌進(jìn)她的嘴里。

　　突然，一陣疾風(fēng)沖破紗簾，卷著沙石，直面而來。

　　“姑娘，小心吹風(fēng)！”素竹趕忙側(cè)身，用纖弱的身體將她隔開。

　　素竹雖是她的丫鬟，可從小拌著她一起長大，比起沈家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不知道要親厚多少。為了自己，她都可以豁出命去。

　　想到這里，沈夢言鼻尖一酸，靠在素竹身上，眼眸溫溫?zé)釤?，一串眼淚滑落下來。

　　見沈夢言流淚哭泣這般，秦媽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心里估摸著這個(gè)丫頭不過是風(fēng)寒多少又受了些驚嚇，精神不濟(jì)罷了。不過是個(gè)無所依靠的丫頭片子，離開了臨安府英國公林家就什么都不是了，還不是任由旁人拿捏的主兒。

　　于是，上前勸慰道，“姑娘別怕，喝了藥身體就好了。眼看還有不到一刻功夫，咱們就要進(jìn)京機(jī)城了，到時(shí)候回到咱們沈家，一切都好了?！?br />
　　“姑娘，你病了一路，都沒仔細(xì)瞧瞧。你看，這馬車可都是大娘子給您準(zhǔn)備的呢！可見大娘子多么重視咱們五姑娘?！?br />
　　“是??！這車帷，還有這四周的彩色琉璃珠子，真是漂亮?！彼刂竦降资莻€(gè)小姑娘，被秦媽這么一叉，立馬雀躍起來。

　　沈夢言沒有多看一眼。

　　因?yàn)樗缫阎?，這不過是新晉大娘子孟氏用來震懾她的東西罷了。

　　而這，不過是剛開始。

　　眼前的一切，緩緩契合進(jìn)記憶。

　　乾元四十二年深秋，老英國公去世。半年之后，開春，沈夢言被父親接回京畿城沈家。

　　那時(shí)，她還以為是父親想念她，想給她一個(gè)依靠。卻不想，小娘孟氏生下兩子，于沈家有莫大的功勞，已然被扶正，成了沈家的當(dāng)家主母。

　　而庶妹沈夢曦自然而然也一躍而成沈家嫡女。

　　自己這個(gè)正經(jīng)嫡女的身份到是變得尷尬無比。

　　一開始，孟氏淑雅端莊，親切體貼，從未讓沈夢言有過隔閡的感覺，相反，初到沈家的那幾年，沈夢言都對她們都感激異常。

　　現(xiàn)在回想起來，一切都是那么可笑。父親接她回來，孟氏之所以表面上待她那么好，不過是想拿她作伐罷了。

　　孟氏的野心哪里是做主母那么簡單，她要做的是新帝的親岳母，請封一品誥命。只是皇帝的兒子那么多，能順利登基的只有一個(gè)。為保萬全，她只能拿傻傻的沈夢言去投石問路。待掃清了障礙，再用手段將親生女兒獻(xiàn)上不遲。

　　一切都計(jì)算的太好，只怕母親的病故，與她們也脫不了干系。

　　眼眸略過，秦媽臉上不耐煩的神情縱然是一閃而過，卻全數(shù)落入沈夢言眼底。

　　突然，馬車一晃，似乎停了下來。

　　素竹掀開簾子瞧了瞧，回眸笑道，“姑娘，您瞧，蘇嬤嬤親自來門口迎您了。奴婢還記得，當(dāng)初嬤嬤可喜歡抱著姑娘在老太太院子里蕩秋千呢！”

　　果然，與前世發(fā)生的一切一模一樣。

　　“等等?！鄙驂粞宰旖呛龆咧唤z笑意，看向秦媽，“藥還沒喝呢！我得留神些，別把病氣過給祖母了?！?br />
　　秦媽見她粲然一笑，與平日的五姑娘并沒有什么不同，還是那般柔柔弱弱，不諳世事，于是越發(fā)堅(jiān)定了自己的看法。

　　立馬端著湯藥遞上。

　　大娘子孟氏早已暗中吩咐過，一定要在這死丫頭見到老太太之前，把湯藥喝下去。

　　秦媽全然不顧燙紅的手指，故作一臉慈笑，“讓老奴伺候姑娘服藥吧！”

　　沈夢言接過湯藥，挑眉似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問：“素竹，我準(zhǔn)備給祖母祝壽的那只翠鳥可是帶來了？”

　　“帶來了，帶來了！就放在后面的那馬車上，秦媽一直好生照料著呢！”

　　“那就再麻煩秦媽幫我取下來吧！仔細(xì)些，交給旁人我不放心?！闭f罷，抬起碗放到嘴邊，假裝喝了一口。

　　見沈夢言喝了湯藥，秦媽終于松了一口氣，不禁喜上眉梢，轉(zhuǎn)身下了馬車。

　　心里卻默念道：小賤人，藥都喝了，我看你除了聽話，還能有什么翻天本事。

　　沈夢言心里清楚，接下來，秦媽會(huì)讓她當(dāng)著眾人的面給老太太難堪，老太太從此一病不起。

　　老太太出生名門，一向不喜歡小娘孟氏，對于她能扶正更是不悅。此番她們一石二鳥，既疏遠(yuǎn)了沈夢言唯一的靠山，又讓老太太病體沉疴，無暇顧及家事。

　　好戲就要開場了，只不過，這次是由她沈夢言先下手為強(qi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