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輪回

　　她到底還小，雖不理解為什么那么多的災(zāi)禍都是因為她，但言辭如刀，后面那些她不想再聽，便咬牙從地板下面爬出去跑了。

　　一連在村外的樹林中躲了三天，她實在耐不住饑餓回到村子，卻只見大半的村子卻已被山洪毀。

　　“你回來了？”村長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后，不由分說拉起她的手，“過來?！?br />
　　“村中山洪乃是天罰，我們須得獻祭平復(fù)山神的怒意才能生存，女娃娃，別怕，山神會善待你的?！?br />
　　這是村長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之后，她便被五花大綁的送上山，扔到了一個破落的廢棄祠堂中。

　　她一度以為自己會被餓死。

　　可村長有句話卻說對了，山中真的有神，而且待她極好。

　　這個被村民當(dāng)做山神的人，便是妖神祁櫟風(fēng)，同大山孕育出來的神明不同，他是一只極為美麗的紫狐，不僅將瀕死的她帶回了自己居住的山洞，還唯恐她住不慣，在山頂為她建了木屋，并給她賜名‘寒汐兒’，將她帶在身邊，百般呵護。

　　在那時的她眼中，祁櫟風(fēng)是全部。

　　這樣的夢令人沉淪，好像那些背叛從未發(fā)生……

　　“……醒……醒，姑娘？你醒醒?！?br />
　　一道輕喚帶著溫柔的語調(diào)闖入寒汐兒的耳中，幾乎本能的，寒汐兒彈坐起來，一摸臉，濕潤的觸感讓她眉頭緊皺。

　　“啊，姑娘，你身上有傷，不能亂動。”

　　有手落在肩上，想將她按回去躺好，寒汐兒回神，側(cè)過頭。

　　只見床前坐著一個看上去不過十幾歲的少年，面容清秀，盡管身上只穿著布衣，卻莫名的讓人心里喜歡，正滿臉擔(dān)憂的看著她。

　　這一幕與剛才夢境之中的某一幕不謀而合，寒汐兒目光一凜，掌風(fēng)化刀甩向這個少年：“離我遠點兒！”

　　少年躲閃不及，被風(fēng)刀正中手臂，卻沒有半點要生氣的意思，反倒耐心的解釋：“姑娘放心，這是我家，我上山砍柴的時候恰巧遇到了身受重傷的你，就將你帶了回來，我不是壞人，只是想給你治傷?！?br />
　　“呵，賣弄恩情么……我可沒有什么東西能還你。”寒汐兒沒再動手，只是冷笑。

　　“不，不是，我就是單純的不想看到別人受傷而已，就算是撿到受傷的雛鳥還是掉進陷阱的野獸，我都會救的，所以姑娘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少年繼續(xù)道。

　　跟雛鳥野獸一樣？寒汐兒抿唇，倒回床上：“那就別怪我臉皮厚了。”

　　“不會不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鄙倌昙拥膶⑹诌叺臇|西推過來，“我叫風(fēng)悅麒，村民都叫我麒麒，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菜粥，你吃點東西再睡，我去隔壁婆婆家里換點草藥，一會兒就回來，你等我啊。”

　　說完，未等寒汐兒開口，他已經(jīng)跑了出去。

　　只剩下一個人，寒汐兒撫上額頭，憶及之前種種，嘴角垂落終于流露出了疲憊。

　　一千年，已經(jīng)一千年了……

　　在背叛之前，她做人，愛上妖，只恨時光苦短，人生只有百年，不夠與心愛之人共白頭，卻從不知道，原來歲月漫漫，也可以長到熬干人心，求之不得，恨能比愛更磨人。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有點累人……

　　寒汐兒在他進門瞬間驚坐起身，眼中帶著震驚，還隱隱有光閃動。

　　風(fēng)悅麒的眼睛亮了亮，快步走過去，將懷中東西掏出來：“這流笙果在山果之中最是香甜可口，可惜少有人能采得到，姑娘若是喜歡，這些就給你了。”

　　“那你是怎么采到的？”無需風(fēng)悅麒多說，寒汐兒很清楚這是什么。

　　流笙樹上流笙果，生于山巔，長在妖物聚集之地，憑精純妖力所化，人吃可延年益壽，對妖亦是大補，可惜只有一年壽命，極為難得，祁月笙貴為妖神，妖力精純且有神性，所以在他住的山上長了一些，她十分喜歡，百吃不膩，祁月笙見她喜歡，便在旁邊給她建了住處以便能隨時吃到，甚至還因此給她起了‘流笙’的名字。

　　而自千年前一劫之后，就像被祁月笙的死帶走了一樣，她再也沒見過流笙果。

　　風(fēng)悅麒回想了一下：“這是我在昨天上山的時候，在姑娘身邊不足百步遠的地方發(fā)現(xiàn)的，聞著味道極好，就采了回來?！?br />
　　“哦？”寒汐兒暗自將這件事記在心里，再看風(fēng)悅麒的時候，臉色微微好轉(zhuǎn)，“流笙果很是滋補，有它就不需藥了?！?br />
　　“那……好吧?！憋L(fēng)悅麒沒再勉強，將手中流笙果悉數(shù)放到寒汐兒手中，“那姑娘多吃幾個?！?br />
　　捏起一顆放到嘴里，熟悉的香味盈滿，不自覺間，寒汐兒紅了眼眶。

　　風(fēng)悅麒將藥碗收好回來，見此，以為出了什么事，忙上前去：“姑娘？你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沒有……久未吃到它，有些懷念而已……”寒汐兒閉目，再睜眼時，心情已經(jīng)平復(fù)，淚卻洶涌。

　　千年時間，足以滄海變桑田，卻不料心中余香未變……寒汐兒只覺心中某根弦松了，突然間悲從中來，連千年之前被所愛背叛她都不曾哭過，現(xiàn)在卻是泣不成聲。

　　世事無常，流笙果依舊，為何她的情，卻落得如此下場？

　　究竟，錯在了哪里？

　　這一哭，寒汐兒足足哭了一整日，風(fēng)悅麒看在眼里，卻未多問一句，只是默默陪在她的身邊，時不時遞上一塊干凈的絹布。

　　不過事情有好有壞，這日之后，寒汐兒突然有了精神，就連面對風(fēng)悅麒的時候都多了笑容，也沒再急著離開。

　　三日后，寒汐兒終于出了屋子，看清了這方小院。

　　風(fēng)悅麒正在摘菜，見她出屋，起身迎上：“姑娘怎么下地了？可會扯到身上傷口？”

　　“沒事?！焙珒簲[手，眼睛在院中來回，“我一直在想，你家中只有你一個人？”

　　“我自幼便是孤兒，在村民的幫襯下長大，這方院子是父母留下的唯一遺物?！闭f的雖是憾事，可風(fēng)悅麒臉上卻不見半點愁苦，“平日砍柴為生，也能過活?！?br />
　　寒汐兒沒想到他竟也是這樣的出身，下意識的就多看了幾眼，見他當(dāng)真樂在其中，忍不住輕嘆：“孤身一人還過得這么自在，你是個有福之人?！?br />
　　同命不同運，所謂造化，不過如此。

　　風(fēng)悅麒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姑娘言重了，所謂知足常樂，村民慷慨，我自當(dāng)感激知足。雖然時常在夜中覺得一個人寂寞，不過現(xiàn)在有姑娘在，我已經(jīng)不會這么覺得了?！?br />
　　“你不怕我？”寒汐兒走近他，“往日行走世間，世人見我多避之不及，說我太過冰冷，怕是個心狠手辣之人，你不會這么覺得？”

　　風(fēng)悅麒看著她，好一會兒，才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我沒覺得姑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