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可言說的夢

　　他在京中最有名的醉鄉(xiāng)居吃飯的時候，曾經(jīng)見過窮困潦倒的秀才從對面書肆進出，和伙計交割抄好的書。

　　那時候他雖然為家族不容，卻仍然是天子近臣，風(fēng)頭無雙，又何曾想過有一日自己絞盡腦汁，也只能想出這種辦法賺錢？

　　可是他不能看著蘇清歡為了銀子發(fā)愁，自己卻坐享其成。

　　他落魄了，但是他還是個男人。

　　“不行?！碧K清歡拒絕，“你的筆跡，若是被有心人查到，會給你帶來麻煩。而且抄書費眼睛，得不償失。我想有機會行醫(yī)，但是我畢竟是女子，孤身出門不安全，到時候你陪我，做我的護衛(wèi)?！?br />
　　陸棄感念她的這份細(xì)心，沒把自己左手也會寫字的秘密說出來，笑道：“好?！?br />
　　新蓋的房子，東西兩間都是臥室，所以兩人再也不用擠在一個屋里睡了。

　　喝得有些迷糊的蘇清歡爬到炕上先睡了，陸棄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瞬地看著昏黃燈光下她美麗的面龐。

　　她是個美人，不施粉黛卻難掩芳華；她善良堅韌，內(nèi)心柔軟細(xì)膩；她聰慧靈動，清苦的日子里依然樂觀向上。

　　在鹽場為奴，面對侮辱傷害，他曾一次次懷疑活著的意義。

　　而現(xiàn)在他覺得，之前所有的苦難都得到了彌補。

　　蘇清歡睡了一會兒，覺得衣裳裹在身體下面不舒服。她想起已經(jīng)搬到新房，和陸棄不在一個房間了，于是伸手開始解自己衣裳。

　　陸棄看著她露出白皙的脖頸，手還在解腰帶，喉結(jié)不由動了動，艱難地站起身來，扭過頭出去。

　　晚上，他做了一個不可描述的夢……

　　“你這么早起來？咦，床單不是昨天才鋪上的嗎？你大清早起來怎么又洗了？”

　　蘇清歡看見院子里飄著的床單，打個哈欠好奇地問道。

　　陸棄面色微紅，強自鎮(zhèn)定地道：“昨晚鼻子出血，弄臟了床單?！?br />
　　“鼻子出血？”蘇清歡一下想到大姨媽，同樣血染的風(fēng)采，捂臉！

　　她上前要給陸棄把脈，被陸棄拒絕。

　　陸棄心虛，若是被她察覺怎么辦？

　　他面對的只有她一個女人，yy對象是誰一目了然。

　　蘇清歡嘟囔著：“也許是秋干氣燥吧，回頭我給你熬點銀耳雪梨，你也多喝水?！?br />
　　陸棄心虛地“嗯”了一聲，道：“快去洗漱，一會兒該去坐車了?！?br />
　　陸棄心虛地“嗯”了一聲，又道：“我出去提水?！?br />
　　雖然他腿有殘疾，但是力氣極大，把每日去村里唯一那口水井排隊汲水的事情承包了。

　　蘇清歡對此極為滿意，他來之前，都是她自己去，每次只能提小半桶，所以用水十分不易。

　　現(xiàn)在想洗澡就洗澡，一點兒也不用心疼水。

　　等陸棄排隊把水提回來，蘇清歡也做好了早飯。

　　白米粥，南瓜餅，腌小黃瓜，清炒木耳，色澤分明，清新爽口。

　　“一會兒我去理正家里送東西，你要一起去嗎？”蘇清歡喝了一口粥，把南瓜餅推到陸棄面前問道。

　　看得出來，他在家里有些抑郁。前些日子和工匠忙活房子的時候，蘇清歡覺得他情緒好不少。

　　陸棄停下筷子問：“去送禮？”

　　“嗯。”

　　理正幫忙，她才能得到這三十兩銀子的補償，而且以后要定居于此，和理正搞好關(guān)系總是沒錯的。

　　“一起去?！?br />
　　“好。”

　　畢竟他和理正說話方便些，她就和理正媳婦說話就可以。

　　吃完飯，蘇清歡打點禮物。

　　“這是四色點心，這是臘肉，這是給理正女兒的絹花，這是給他孫子的衣裳……”

　　陸棄拿起一朵絹花打量。

　　粉紅色的桃花，配色十分逼真，栩栩如生。

　　“好看吧，我自己做的。”蘇清歡得意地挑眉，“將來養(yǎng)不活自己了，我靠這手藝也餓不死。當(dāng)然，我還是希望行醫(yī)濟世?！?br />
　　說起這個，她就有些悵然。

　　她年紀(jì)輕輕，又是一介女流，沒人會相信她的醫(yī)術(shù)。

　　“你可以開個義診?！标憲壏畔陆伝ǖ?。

　　“我也是這么想的?！碧K清歡笑著道，“萬事開頭難，但無論如何也要開始?！?br />
　　村里人有小病都忍著，但是如果免費的，肯定有人會來看的。

　　“你的醫(yī)術(shù)是跟誰學(xué)的？”

　　蘇清歡愣了下，想起了師傅，忽然很難過。

　　師傅四處云游，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若是他知道自己不見了，肯定會很著急。

　　可是如果現(xiàn)在去程家留消息，恐怕程宣又會尋跡找來……

　　陸棄見她愣神，以為她不想回答，轉(zhuǎn)而道：“快走吧，晚點理正出門了?！?br />
　　說著，他拎起籃子。

　　蘇清歡回過神，笑著道：“對，回來的時候咱們?nèi)ベI個蝦籠去河邊下了，撈上來小河蝦，咱們炸著吃?！?br />
　　陸棄點頭。

　　兩人一起出門，往理正家走去，沿路遇到村里人，蘇清歡都笑瞇瞇地打招呼。

　　“張大叔，這是去收苞谷??！”

　　“孫嬸子，看閨女呀！聽說給你生了個大胖外孫，恭喜恭喜?！?br />
　　“對，對，這是我相公。他不愛說話，但是人好著呢！”

　　“什么時候生孩子呀？嘻嘻，隨緣隨緣?！?br />
　　蘇清歡在前面歡聲笑語，陸棄沉默地跟在身后，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還沒到理正家，就見到他家門前圍了一圈人。

　　“算了，改日再來吧?！碧K清歡覺得自己“送禮”的日子選的不好，總不能大剌剌地在眾人前拎著裝滿東西的籃子進去。

　　“嗯?！标憲壍?，“好像家里出事了，里面有人哭喊?！?br />
　　蘇清歡本來已經(jīng)準(zhǔn)備掉頭，聽見這話后遲疑道：“那還是看看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吧。你在這里等我，我去去就來?！?br />
　　陸棄不喜歡人多的場合，她很體諒。

　　“我和你一起?！标憲壍目跉獠蝗莘瘩g。

　　“我的金孫?。∥业男念^肉??！這是挖了我的心啊——”院子里突然傳來婦人歇斯底里的哭喊聲。

　　蘇清歡一驚，快步往前走去，拉住門口的孫寡婦道：“嬸子，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