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啊，被顧大人看重！

　　顧文君冷眼看雪燕撲在轎子下面瑟瑟發(fā)抖，哭得肝腸寸斷，指不定嘴角掛著怎么惡毒的得意笑容。

　　然而明面上，大家只覺得那撲倒的女子楚楚可憐，就算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也會下意識地覺得是顧文君那個窮酸的臭書生欺負(fù)了雪燕。

　　顧長禮穿著一身官服，長袍上繡著郡守三爪禽，與怒不可遏的神情交相輝映，好一個斯文敗類的模樣?！昂冒。瓉砟氵@些年待在慶禾縣就是成了這么一副德行！混賬，你到底犯了什么事情，還不快如實招來！”

　　一句話就已經(jīng)治了顧文君的罪，只差一個名頭。

　　這聽得縣令滿頭冒汗，生怕顧長禮這個春風(fēng)得意的江東郡守會連帶著怪罪他們慶禾縣這塊小地方。

　　顧文君卻并不慌張，反而冷靜自如地向顧長禮作揖，她無恥地扯了讀書人的大旗遮身，在官場外不用行三跪九叩的大禮?！安菝衩髂昃鸵獔罂伎婆e，就暫行賢者之禮了?！?br />
　　眾人投來異樣眼神，顧長禮更是冷哼做不屑狀。

　　伏跪在地的雪燕身形微微異動，引起顧文君的注意，顧文君心念一轉(zhuǎn)，有了些思量：“顧大人，捉拿命犯也要問清緣由。雖然雪燕姑娘是您家仆，但也不能不問是非就要治我的罪，不然有失公正，損害大人的廉政名聲?！?br />
　　“你！”顧長禮被這出乎意料的軟刀子扎了口，因為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顧文君竟然不認(rèn)下他這個爹！

　　當(dāng)年顧長禮將顧文君他們母子扔到鄉(xiāng)下自生自滅，雖然沒有人敢非議顧家什么事，但是誰都知道顧文君和顧家有幾分關(guān)系。

　　連雪燕都當(dāng)眾說出文君少爺這些話來，顧文君這個窮鄉(xiāng)僻壤里野大的東西卻連半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攀。

　　這怎么可能！

　　顧長禮拉不下這個臉面，他十六年都沒見過自己這個兒子，沒有一絲情分，現(xiàn)在就更是厭惡顧文君的不知好歹。

　　他最愛名聲，為官多年苦心營造了廉潔公正的名聲。顧文君要是敗壞他的名，他就能要顧文君的命！

　　“是要問清楚，但這就要問你了?！鳖欓L禮是初來慶禾，打定主意要拿顧文君立威?！把┭啻_實是顧家的奴仆，但她現(xiàn)在狀告你窩藏兇徒，當(dāng)日行兇，這就是人證。有人告狀，就可以立案，本官現(xiàn)在要拿你辦案，合法合理。顧文君，你還有什么話說？”

　　這是要用官階身份壓人啊。

　　顧文君是把自己爹給得罪死了。雪燕面上飛快的滑過一絲竊喜，但她連忙就把頭壓得更低，等著那個鄉(xiāng)下匹夫犯錯。

　　現(xiàn)在顧文君低頭也是惹了顧長禮厭嫌，倔強(qiáng)更是死路一條，何況她還特地留下了那么多“蛛絲馬跡”，絕對能讓顧文君爛在這個鬼地方的縣牢里。

　　顧文君卻不慌不忙，只是一一辯駁：“草民不敢。只是顧大人從江東趕來慶禾縣，舟車勞頓，大概疏忽了幾條律法。告狀還要到衙門擊鼓才能正式立案?！?br />
　　“雪燕姑娘的話確實算人證，但是空口無憑的造謠是偽證，顧大人切不可聽信讒言。各位大人請看，雪燕姑娘說發(fā)現(xiàn)我屋內(nèi)藏了個兇神惡煞的人，如若是真的，那人和我聯(lián)手，就不會讓雪燕姑娘逃脫?！?br />
　　“你胡說！”雪燕身子一顫，就反應(yīng)過來。“是我怕你們聯(lián)合起來動手，答應(yīng)隱瞞騙過了你們，結(jié)果你卻把我逼到車上，多虧我看到老爺這才跳下來求救命的！”

　　倒是伶牙俐齒得很。

　　雪燕是料定顧文君沒辦法讓車夫幫忙說話的，那車夫哪里敢牽扯進(jìn)這種官司里，問了也只會說不知，所以她咬口不放了就能弄死顧文君。

　　顧文君不急，再道：“是嗎？雪燕姑娘說是我脅迫她上車，那敢問各位大人，哪有我這樣的傻瓜，明知今日是顧大人來訪，還敢堂而皇之地載著人到縣門口來呢？”

　　“何況雪燕姑娘又說我追著要對她下手，別說我這么一副文弱的身子毫無縛雞之力，就是看雪燕姑娘自己也是毫發(fā)無損，全身上下比我都要體面得多呢。”

　　一長段話下來，條理清晰有理有據(jù)，就連原本冷汗津津，生怕被牽連的慶禾縣令都聽得不由點(diǎn)頭。

　　眼看氣氛不對，雪燕忙哭喊：“那是我跑得快，不然早就被你下了狠手！”

　　“雪燕姑娘又是哭又是訴苦的，唯獨(dú)就是不見怕我這個‘歹徒’呀，想必有顧家這樣的主子撐腰，是完全不用怕我的。而且也巧得很，今天顧大人到了，雪燕姑娘也就受了顧夫人的吩咐過來了?！?br />
　　這話誅心了。

　　顧文君分明暗示顧家是有意借機(jī)對付她，好大的膽子，但也不由得讓人信服。

　　眾人不由都隨著顧文君的話去看雪燕。確實，那顧家的丫鬟面目清秀雅致，衣裳打扮都十分精致，就算剛才經(jīng)過一陣折騰，也不見得過分凌亂，說明狀況并不危急。

　　反而是顧文君經(jīng)過前面忙上忙下的，灰舊的衣袍都有幾處冒了線頭，窮困潦倒，處境完全比不上顧家一個丫頭。

　　但她卻拿捏著一番別樣的氣魄，與周邊的一切都有天壤之別。站在前排的常服男子打眼瞧了瞧顧文君，有幾分驚異。

　　慶禾縣本地的官吏們都糊涂了。

　　她真是那個顧文君？這個窮鬼什么時候有了這種本事？

　　雪燕更是被這一連番反問弄暈了，她想象中瞠目結(jié)舌的泥腿子少爺顧文君竟然變得巧舌如簧，反而是她說不出話來。

　　顧長禮看她變得支支吾吾，眼神陡然銳利起來，他最厭惡搬弄是非的蠢仆，那些事情牽扯到外面會辱沒他的風(fēng)評。

　　雪燕嚇醒了。

　　老爺在懷疑了、不！

　　不能牽連到夫人身上。

　　“老爺，事情真相如何，只要去文君少爺家里一看便知，那人就算跑了也逃不了多久，一定會留下罪證的！”

　　雪燕咬牙，她一定要把這件事弄成了不可，否則……

　　她道：“來的時候，奴婢以防萬一可是打聽過了，最近慶禾縣正在追捕逃犯呢！”

　　這話一落，好幾個人的臉色都變了變，顧長禮神色更是忽明忽暗，最終拍定：“就去看一看！”

　　顧文君卻表現(xiàn)得比顧長禮還要期待，她俯下身子揚(yáng)手一請，“顧大人愿意光臨寒舍，是草民的榮幸，各位大人，也請?！?br />
　　她就等著這句話呢！

　　顧長禮想要去看，其他隨從和慶禾縣的官吏也不敢不從。

　　被那么多官員衙役包圍著，顧文君卻絲毫不怵，反而淡定自若地到前面引路，這幅目中無人的把顧長禮看得怒火中燒。

　　如果不是為了更重要的事情，他一定——顧長禮甩袖坐回了轎子，任由顧文君在那里下面走路。

　　雪燕都為顧文君的反應(yīng)愣了愣，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跟上。她算計里的顧文君被解押著搜查房屋的場景不僅沒有發(fā)生，反而是顧文君領(lǐng)著江東郡守走。

　　慶禾縣的村民看到了，紛紛議論：“那顧文君走了什么鴻運(yùn)，被顧大人看重，好生氣派！”跟在后面的雪燕遠(yuǎn)遠(yuǎn)聽到了，氣得窩心子都犯疼！

　　雪燕眼里滑過一絲毒光。就讓顧文君風(fēng)光一時好了，馬上，那個野種馬上就走霉運(yùn)了，她不信顧文君還有命活著出獄！

　　她可不只是在屋里留了物證，還有牢里的李嬸子做人證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