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好些了嗎?”
是赤夏珄的聲音,他溫柔的嗓音在不遠(yuǎn)處響起來。
沈沅芷聽得心頭一顫,忍不住想著若是有朝一日他也用這樣溫柔的聲音同她說話……
就在她浮想聯(lián)翩時,又一道女音輕輕柔柔的傳了過來。
“阿珄,你還疼嗎?”
那是國巫驚瑤,聽上去有些虛弱。
厚重的紗幔將寢殿里的情形遮掩的頗為嚴(yán)實(shí),沈沅芷站在柱子后面只能依稀看見床前的兩個人影。
就在她納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時,緊接著她便聽得她的珄哥哥說道:“師父,我還年輕,這點(diǎn)血不算什么?!?br />
說到這赤夏珄頓了頓,然后沈沅芷就看見這人握住了國巫驚瑤的手,一汪深潭似的眸子柔情款款地看著驚瑤:“師父,只要你好了徒兒就不疼?!?br />
來不及為赤夏珄這話感到苦澀,后知后覺的沈沅芷發(fā)現(xiàn)了更重要的事情。
赤夏珄說這點(diǎn)血不算什么!
怪不得她一進(jìn)來就覺得哪里隱隱不對勁,原來竟是這樣!
寢殿的空氣中漂浮著一股幽幽的蘭花香氣,可在那香氣里卻還有一絲極淡的血腥味。
難道說那血是……
是她的珄哥哥!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她后背倏地立起一層雞皮疙瘩。
國巫若是病了可以找御醫(yī),為何要用她珄哥哥的血?她珄哥哥可是赤夏國未來的皇帝!怎么能為了一個女人毫不顧惜自己的身體?!
到了這時候沈沅芷才發(fā)現(xiàn)寢殿里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竟是只有國巫與她的珄哥哥。
這兩個人年歲上不過相差五歲,雖說是師徒相稱,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tǒng)?!
長喜呢?這個死奴才都不會勸阻的嗎?
這樣想著,她愈發(fā)止不住自己的擔(dān)心,微微尋死了片刻,她終是提著一顆心輕輕撥開了自己面前的紗幔。
只是一眼,沈沅芷整個人便立時被一種既苦澀又嫉恨的情緒給占滿了。
她從來沒有在赤夏珄臉上見過那樣的神情,溫柔,專注,擔(dān)憂,卻又小心翼翼,好像除了眼前人再也看不到別的,仿佛國巫驚瑤不是他的師父,而是他心尖尖上的意中人。
這樣的眼神不該是一個徒弟看師父的眼神。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一想到自己從小守到大的珄哥哥十有八九是看上了國巫驚瑤,沈沅芷頓覺心中酸楚不堪。
她一直以為赤夏珄從不近女色必定是因著心中有她,所以她一直在等,她甚至還傻傻地想著是不是自己的喜歡不夠明顯,所以她的珄哥哥才久久不同她說起,卻不想,原來這一切不過都是她自作多情。
原來竟是這樣。
從那以后沈沅芷就變了,對于她和赤夏珄之間她不再滿懷期待,因?yàn)樗溃{哥哥的心已經(jīng)給了別的女人,但這并不影響她決心要得到赤夏珄的念頭。
她為他著迷了這樣久,怎么可能輕易放棄?
他的王后,只能是她!
從這里開始,在沈沅芷察覺出國巫驚瑤也許并不簡單后,她對其長達(dá)一年多的探查便開始了。
她不是個笨的,若國巫大人真是一心一意為了赤夏國好,又怎么會忍心傷害赤夏國未來的國君?這里頭一定有貓膩。
只要是做過的事情就一定會在這個世上留下痕跡,就算遮掩的再天衣無縫也總會被發(fā)現(xiàn)。
而當(dāng)驚瑤的真實(shí)身份被她查清楚時,她忍不住為這個女人的驚天陰謀和幾乎完美的伎倆感到毛骨悚然。
“不知沈小姐找我有何事?”
絲毫不知沈沅芷陷入了往昔的回憶,明安十三見她久久不說話便主動開口同這人問了一句。
于是對面的人一個激靈終于回過神來。
看著明安十三那張令自己深惡痛絕的臉冷笑一聲,沈沅芷說道:“公主殿下真是好本事,搖身一變竟就騙了我們整個赤夏國這么多年,既然公主有這樣大的本事,那不如你猜猜,本小姐來找你到底做什么?”
沈沅芷皮笑肉不笑,她對現(xiàn)在的明安十三來說絕對算不上友善。
迎著對方陰狠的目光,明安十三心想著,這要是她沒有受傷,要對付一個沈沅芷還不是易如反掌,只是如今虎落平陽,她怕是在劫難逃了。
被赤夏珄關(guān)著的時候明安十三本想著死了一了百了,那時她以為沈九重的愛女沈沅芷是必死無疑的,如此讓沈九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也算是她報了仇,然而沈沅芷現(xiàn)在卻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于是她又不想死了,既然對方還活著,她便不能就這么放過他們!
不過就算她想要繼續(xù)復(fù)仇的決心頗大,可現(xiàn)實(shí)卻是殘酷的,如今她淪為砧板上的魚肉,瞧著沈沅芷的樣子她能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都還是個問題。
夜,月明星稀,寒涼如水。
明安十三被蒙住眼睛綁住手腳關(guān)在馬車?yán)?,她不知道沈沅芷要將她帶到哪里去,只曉得依著車馬行走的時間計算,這會兒他們該是在赤夏城的郊外。
“來人!把香料熏上?!?br />
“是!”
沈沅芷的聲音傳入明安十三的耳朵里,緊接著她便感覺有人掀開了馬車的簾子,一股極怪異的香氣竄入她的鼻息間。
“你們要做什么?”
不由自主地空咽了一口唾沫,強(qiáng)烈的糟糕預(yù)感籠罩著明安十三,片刻后,她耳朵里忽而響起一陣沙沙的聲音,像蠶食桑葉,又像是蛇吐著信子,陰冷的風(fēng)從窗外灌進(jìn)來,那片沙沙聲愈發(fā)地響動著,鼓點(diǎn)一般密集的聲音刺撓著她的心,像近在咫尺又像遠(yuǎn)在天邊,聽了幾乎叫人發(fā)狂。
盡管還并未有什么東西觸碰到自己的身子,可明安十三已經(jīng)連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沈!沅!芷!”
蜷縮在馬車的角落里,她幾乎是咬著牙叫出來這人的名字,她早曉得此女心狠手辣絲毫不輸她,卻未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落在這人手上。
“啊!”
倏地,她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喊響徹夜空,連綁著她手腳的繩子都被她崩開了,剎那間,層層冷汗潮水般涌上她整個身體。
有東西咬開了她的手腕,順著經(jīng)脈爬了進(jìn)去。
先是冰冰涼涼的觸感,緊接著是火一般的撕咬。
盡管被蒙著眼睛,可她還是猜出來了那是什么。
早些年間她曾隨著道觀的老師父游歷四海時見過那東西。
是冰蛇蠶蠱!
一種只生長在南疆的蠱蟲,因?yàn)轭^似蛇,身似蠶而得名蛇蠶蠱,而蛇蠶蠱王因?yàn)轭^上多了一點(diǎn)銀色似冰雪的毒針又名冰蛇蠶蠱,它不僅是蛇蠶蠱里的王,更是所有蠱蟲的蠱王。
冰蛇蠶蠱一旦進(jìn)入到人的身體里將會在三個月內(nèi)緩慢地蠶食人的五臟六腑,讓人受盡折磨,最后變成干枯的冰人而死,且中毒之人死后須得用龍血樹火化,否則必定會給所在之地帶來瘟疫。
據(jù)明安十三所知,這種蠱毒世上并無可解之法。
強(qiáng)忍著鉆心的疼,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呵,真不愧是沈九重的女兒!
“嘖嘖嘖,瞧瞧你這模樣,原來你也是會疼的?。俊?br />
許是冰蛇蠶蠱帶來的痛楚讓她精力渙散了不少,她居然連沈沅芷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都不知道,直到這人出聲她才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