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奕始終站在她身后,等著她發(fā)泄完。
等到莫澄幾乎把眼淚哭干,全身發(fā)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時,歐奕去附近超市買了兩箱啤酒回到莫澄身邊。
“發(fā)泄出來,不然你會病的?!睔W奕冷靜地說。
大醉一場正是莫澄此刻想要做的。
她打開一聽啤酒,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一罐,順著嘴角流下的啤酒,被她抬手用手背抹去。
抬起頭,她紅著眼睛又開了一聽,“咕咚咕咚”又咽進(jìn)去大半罐。
歐奕沉默地幫她遞酒,自己也開了酒,仰起脖子往肚子里灌。
兩人從太陽落山,一直喝到路燈亮起,始終一句話不說。
直到啤酒快喝完,歐奕才開口說話:“為什么不想做世界頂尖了?”
莫澄醉得靠在護(hù)欄上,苦笑:“我畢生所愿就是讓兩個人看到我的存在,可現(xiàn)在,這兩個人不在了。”
“哪兩個人?”歐奕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一下。
“一個很好很好的阿姨,和一個很好很好的小男孩?!蹦窝鲱^看著夜空,失落地說。
“他們?nèi)ツ牧耍俊?br />
歐奕的問題讓莫澄沉默了很久。
直到一聽啤酒喝完,莫澄才說:“他們?nèi)チ撕苓h(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遠(yuǎn)得回不來了?!?br />
“你是說,天人永隔?”歐奕又開了一聽遞給莫澄。
莫澄不說話,夜風(fēng)吹亂發(fā)髻她也不理,只靜靜抬頭看著天空流淚。
歐奕低頭,轉(zhuǎn)動著手里的戒指:“所以你放棄了?”
“對?!蹦斡珠_始哽咽。
“能說說他們?yōu)槭裁磳δ氵@么重要嗎?”歐奕盯著莫澄,慢慢地問。
“我調(diào)香是阿姨帶入門,是她手把手教我的。她的兒子,是我唯一想過要嫁的人?!蹦魏攘颂嗟木疲悦院卣f。
歐奕轉(zhuǎn)動戒指的手突然停下,凝視著莫澄不說話。
他不動聲色,眼底卻有幾分糾結(jié),輕輕地、靜靜地問:“你很喜歡他們嗎?”
“嗯?!蹦螏е鴿鉂獾谋且艋卮?,眼淚又流了下來:“他們是我努力的最大動力。可現(xiàn)在,我活著都沒有動力了。”
歐奕緊緊捏著手中的戒指:“那就更得做到世界頂尖了。”
他的眼底映出莫澄的身影,伸手拍拍莫澄的肩:“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么優(yōu)秀的調(diào)香師,是誰教出來的。這么優(yōu)秀的女人,能占據(jù)她心里的,又是誰。”
“有用嗎?”莫澄無力地苦笑。
“我聽說,真正的死亡,是遺忘。”歐奕猛灌了一口酒:“如果你放棄了,他們慢慢被人遺忘了,那才是真死了?!?br />
莫澄的眼睛眨了一下:“說下去?!?br />
“可你登上世界頂尖以后就不一樣了,所有人都從你口中知道了他們,都因?yàn)槟阌涀×怂麄?,到時候,節(jié)目訪談會提到他們,新聞會提到他們,你的崇拜者說起你時,也會提到他們?!?br />
歐奕直直地看著莫澄的眼睛:“這么多人記得他們,他們就像是活在這么多人的心里了?!?br />
“......”莫澄站直了身子:“真的嗎?”
“死亡不可怕,沒人記得才可怕。”歐奕淡淡地說。
莫澄沒說話,仍然大口大口地喝酒。
歐奕也不再說話,默默陪在她身邊。
等所有酒都喝完的時候,莫澄抬手擦掉唇邊的殘酒,惡狠狠地說:“就這么決定了!我要最快速度站上世界頂尖的位置,要有很多人關(guān)注我。到時候我就讓全世界知道,曾經(jīng)有兩個很好很好的人存在過!”
“不惜任何代價?”歐奕輕輕問。
“不惜任何代價!”莫澄現(xiàn)在像是覓食的狼一樣,隨時準(zhǔn)備亮出獠牙,與之前的佛系截然不同。
“我要讓很多很多人記得他們,我不會讓他們被遺忘的!”莫澄沉聲說,眼中的堅(jiān)定幾乎化為實(shí)形。
歐奕將啤酒罐都扔到垃圾桶里,拍了拍手走回來:“那就回家吧,從明天開始,每一天都要像打仗一樣,不愛勉強(qiáng)也逼自己勉強(qiáng),記得要實(shí)現(xiàn)你對亡者許下的諾言。”
莫澄點(diǎn)點(diǎn)頭,慢慢往路邊走。
歐奕一路跟在她后面,跟著她打車回家,跟著她上樓,看著她站在照片墻前發(fā)愣。
半個小時后,酒勁上來,莫澄開始東倒西歪。
歐奕嘆口氣,將醉得喪失意識的莫澄扶到臥室,為她脫下鞋和襪子,蓋好被子,摘下她的眼鏡,看著她清麗的五官。
他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個小鐵盒,一打開,里面放著半塊陳舊的橡皮。
歐奕把橡皮輕輕放在莫澄的枕邊,自嘲地笑:“是你太魅惑,還是我定力不夠,怎么剛才,我竟然就想這么原諒你了呢?”
他輕拂著莫澄的頭發(fā):“要不,就這么算了吧?”
莫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半夢半醒地喃喃:“周阿姨,周阿姨你別走!慕周,慕周你等等我啊!”
歐奕幽黑的眸子里,透出一絲溫柔來,伸手將莫澄緊鎖的眉頭舒展開。
莫澄還在低聲說著夢話:“慕周,你不是說要娶我嗎?慕周,你別走啊!”
說著,她開始“嗚嗚”地低泣起來,委屈彷徨又害怕。
歐奕握著莫澄的手,低沉地笑:“還是小時候那個樣子,膽小又敏感。”
他的眼中透出濃濃的思念,靜靜地看著莫澄,又像是透過莫澄看著往事。
“算了吧。我放過你?!彼麑⒛螢鹾诘陌l(fā)絲繞在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語氣卻十足認(rèn)真。
莫澄的眉頭舒展開來:“慕周,真好啊,你沒有走!”
她的夢話取悅了歐奕,歐奕又低笑起來。
莫澄抿著嘴,還在夢里訴說著:“慕周,你別怪我媽,其實(shí)我媽也不容易,她欠你的,我?guī)退a(bǔ)上,行嗎?”
她喃喃地說:“她畢竟是我媽,我不能眼看著你們傷害她,我替她償還,好不好?我媽也有苦衷的......”
歐奕的笑容,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收了回去。
眼底的溫柔,慢慢地退散下去。
他的雙眸,又變成深不見底的寒潭,一片濃黑。
“莫澄,”歐奕一字一句說道:“這是我第一次想著原諒你,也是最后一次。”
“你要替她還,那就替她還?!?/div>
辛旺(作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