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嫁

　　十四那晚，月亮還沒有完全圓，我坐在一面梳妝鏡前，穿著一襲大紅嫁衣，頂著沉甸甸的鳳冠，臉上涂了一層厚厚的粉，打扮的像個鬼，等著他明天早上來接我。

　　我問了宣荼，他說這地方的新娘成親都是這個打扮?？粗R中的人影，我納悶，怎么成個親非要化成這個鬼樣子呢？眉毛短短的，臉頰紅撲撲的，嘴唇上還畫了個櫻桃，兩側(cè)還點(diǎn)著兩點(diǎn)紅。

　　我要是個男的，我不愿意娶這樣的，我欣賞不了。

　　我本來想躺上床瞇一會的，丫鬟和老嬤嬤都死命勸我，發(fā)型不能亂。

　　“姑娘呦，您能睡得著嗎？就算能睡著，到時發(fā)髻也歪了，眼睛也腫了，將軍來接您可不好看嘍?！?br />
　　我心說本來就不好看，但見老嬤嬤如此焦慮，只好強(qiáng)撐著靠坐在椅子上，哈欠連天。

　　三更天時，嬤嬤支開了房中的丫鬟，拉著我的手道：“姑娘年輕，入洞房估計(jì)是要害怕的，老身給你說一說那……周公之禮?！?br />
　　我瞪大了眼睛，頓時來了興致，周公，我在天界是見過的，他是一個慈祥的老爺爺。他有什么禮，怎么這人間的婆婆也知道？

　　我道：“那你說吧?！?br />
　　老嬤嬤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傻孩子，在姑爺面前，可不能這么沒羞沒臊的?！?br />
　　我有點(diǎn)奇怪了，我怎么沒羞沒臊了？她要跟我說，我虛心求教也不對嗎？

　　老嬤嬤見我疑惑，又嘆了一口氣，捧出一個緊致的描金小木盒，從中拿出一本書冊，珍而重之送到我面前，“姑娘請看?！?br />
　　我見她頗為神秘，十分不解，拿起那書冊翻開一看，不由微微皺眉。

　　是圖冊，一男一女，姿勢頗為奇怪。

　　我連翻了好幾頁，問：“這是什么？”

　　嬤嬤低聲道：“姑娘，明晚兒您只需事事依從將軍，照著這上頭做，就好了?！?br />
　　我一愣，臉皮發(fā)熱，也壓低了聲音問：“我和泓蕭將軍？”

　　老嬤嬤點(diǎn)點(diǎn)頭，再次嘆了一口氣，“傻姑娘，你要嫁給李將軍，成為將軍之妻，當(dāng)然是和他啦?！?br />
　　我想了一下那個場景，略可怕！忙合上書冊，結(jié)結(jié)巴巴道：“可不可以……別……別……”

　　我都哆嗦了，說不出話。

　　嬤嬤柔聲道：“別怕，大姑娘要成為小媳婦，可不都是這么過來的。”

　　她將這本圖冊裝到我的小箱子里。我雖然是丞相女兒，生母卻是奴婢，在府中十分不受待見，我爹好像也不太想讓我嫁給李泓蕭，他想讓他的嫡女姚姝禾嫁過去，但貴妃娘娘豈能容智力正常的姚家嫡女嫁給李泓蕭？

　　雖然我要嫁的人是當(dāng)朝權(quán)貴李將軍，我的嫁妝還是很寒酸。只有幾件衣裳，幾樣首飾，連宣荼見了都搖頭嘆氣，說我這嫁妝忒也拿不上臺面。

　　我對這些都無所謂的，畢竟是身外之物，我相信李泓蕭也不會介意的，畢竟他娶我又不是圖我的嫁妝。

　　天還沒亮，外面接親的隊(duì)伍就來了，鑼鼓喧天。我爹跟我說了幾句場面話，什么嫁過去后遵守婦德，體貼夫君之類的，我也懶得理他。因?yàn)槲野l(fā)現(xiàn)我爹的老婆就不怎么體貼他，我爹不還是像供菩薩一樣供著他老婆。

　　臨上花轎前，姚姝禾也來了，冷嘲熱諷說李將軍沒有親自來接親，不是娶正妻的規(guī)矩，說我嫁給他也是形同虛設(shè)。

　　我心說你咋猜這么準(zhǔn)呢？正要問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她就扭著腰趾高氣昂地走了。

　　我上了花轎，轎子晃晃悠悠，車夫左搖右擺，一步三顛。幸好我肚里空空，沒吃也沒喝，還事先解決了私人問題。

　　唉，做凡人挺不容易的，要吃喝拉撒。不像本仙，只需天地雨露，吸納日月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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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知道，我是個衰神，轎子還沒到李泓蕭的將軍府，就被一伙賊人給劫了。

　　困在凡人體內(nèi)，我無法施展仙術(shù)，就算能施展，我也不敢，我怕遭天譴。

　　我被裝在一個麻袋中，發(fā)髻也散了，妝容也花了，只能不斷喊宣荼的名字，希望他能來救我。我嗓子都啞了，他也沒理我，不知道浪到哪去了。

　　狐貍仙宣荼和搖光星君是一類仙，都不正經(jīng)，自詡風(fēng)|流，最愛勾搭那些仙子姐姐，這會兒不知道又在哪位仙子身邊獻(xiàn)殷勤！也不來管我。

　　我被扔在了一塊硬邦邦的板子上，接著，一個人粗暴地扒開我頭頂?shù)穆榇?，一個滿臉胡須、兇神惡煞的大漢，正惡狠狠瞪著我。

　　但說實(shí)話，我是不怕的。我在山林當(dāng)桃枝精那會兒，欺負(fù)我的精怪小鬼，比他可青面獠牙太多了。

　　我不僅不怕，我還問：“你抓我干什么？”

　　他惡狠狠道：“有人請老子給你開苞！”

　　我愣了一下，我是桃花枝，開遍桃花，都是靠自己的，何時需要別人來為我開苞？

　　“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是桃花……”

　　我還沒說完，他就一把抓起我的衣領(lǐng)子，撕拉一聲，我的紅嫁衣就被他撕爛了。有風(fēng)吹來，燭光搖曳，我看清周圍是個山洞。

　　我捂住衣服叫道：“你干嘛！”

　　那漢子哈哈大笑，指著我道：“都說你是個傻子，果然不假，你問老子干嘛？老子就是干……”

　　他渾然頓了一下，接著整個人向前撲倒，直挺挺趴在我身邊的床板上，不動了，鮮血，從他的后心噴涌而出。

　　我驚呼一聲，看見了一個人從黑暗中走出來，李泓蕭。

　　他一腳踢開那個大漢的尸體，平靜道：“我的人你也敢碰，看來是真的活膩了?！?br />
　　我哆哆嗦嗦地捂著衣領(lǐng)子縮在角落，李泓蕭這樣的神情，讓我想起當(dāng)年在姑射洲他劈我時的樣子。

　　也是面無表情，也是冷如冰霜。他雖然穿著一身紅衣，卻并不喜慶，平添了幾分妖冶魅惑。

　　他朝我走過來，俯身，脫下外衣將我裹住，然后，將我橫抱而起。

　　他鬢角的發(fā)絲垂到我的鼻尖，微癢，我連大氣都不敢出，只是不停地抖。

　　我害怕的連閉眼睛都忘了，只盯著他眼角的那一顆小小淚痣，心又莫名其妙開始疼了。

　　我做什么事都不專心，一邊害怕，一邊還能心疼，搖光星君說我是開叉的桃花枝，一點(diǎn)也不錯。

　　李泓蕭一只手托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箍在我的膝彎，將我抱出了山洞。

　　月落西山，夜將盡，天將明，風(fēng)微冷。我被他抱上了馬背，他翻身上馬，牽起馬韁繩，忽然頓了一下，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我也看向他的手，有血，鮮紅的血！

　　我大驚，泓蕭將軍什么時候受的傷！

　　他卻問我：“你受傷了？”

　　我“啊？”了一聲，連忙搖頭，“我沒有啊?！?br />
　　他重新將我抱下馬背，我站在地上，他看著我裙子后面，微有些遲疑。

　　我驚訝，連忙扯起身后的裙子看了看，的確有血，這是怎么回事？

　　我僵了一下，忽然感覺小腹有點(diǎn)疼，忍不住伸手捂住小腹。

　　他的眸光暗了幾分，神情復(fù)雜，像是暴怒又像是后悔，額頭上的青筋都浮現(xiàn)出來。過了半響，才嗓音沙啞，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我來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