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世道,入了奴籍便一輩子都是下賤的婢女,若不是家里窮的揭不開鍋了,誰也不想將女兒賣來。
幸而得一良善的主子,好生伺候幾年,若是幸運還能得一門好姻緣,可這也是少之又少的恩賜。
倒也是個孝順的,邱舒月微微嘆息。許是重生一世,她這心總比以往要軟上幾分,“你以為我放過你老母,東苑那邊也能放過?”
小翠一聽此言,臉色大變!今夜她沒有去稟報消息,那邊定然知道事情已經(jīng)敗露,為了將自己摘干凈,殺人滅口也不奇怪。
可憐她那年邁的老母,剛剛大病初愈又要遭人毒手。
“大小姐,奴婢罪該萬死,可家中老母已經(jīng)七旬,平日里無人照顧染上惡疾,如今好不容易將惡疾治好,還望大小姐憐懷?!痹捔T,那眼淚便不要命的朝下掉。
“呸!”小魚氣的臉色漲紅,“你做事之前為何不想想小姐,若是你幫著她們奸計得逞,咱們小姐可就慘了。不要臉的東西,如今倒是知道求小姐了?”
這話雖說重了一些,卻也十分在理。
奴婢背叛主子,無論什么原因都是無法被原諒的。
“小魚,退下!”邱舒月聲音里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
小翠匍匐在地,已成了一個淚人。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邱舒月斟酌開口,“要我?guī)湍阋膊皇遣豢梢?,可你也要幫我?!?br />
小翠眼底閃過一絲喜悅,連連磕頭,“大小姐若是能夠救奴婢老母,便是要奴婢上刀山、下火海,奴婢都愿意?!?br />
邱舒月最討厭的便是背叛,其中最最討厭的又是這種因為迫不得已的背叛。
“無需謝我,一切都在你,若是事情辦的好,我放你和你老母一起離開。若是辦的不好……”后面的話雖然未說,可他們心中都明白。
小翠剛剛揚起的感謝淡了幾分,抬手將臉上的淚水抹凈。
“子時未過,選擇權在你?!鼻袷嬖麓蛄艘粋€哈欠,眼睛里沁出了淚水。
這夜絲毫沒有什么變化,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從窄小的后門偷偷溜了出去,腳下急促的步子卻絲毫沒有發(fā)出聲響。
片刻,便到了涼亭,那早已站著一臃腫的身影。
“為何來的如此慢,叫老婆子好等。”就著月光一瞧,那人正是林氏身邊的張嬤嬤。
許是覺得所想之事能夠大成,如今連掩飾都懶得掩飾了。
小翠半垂著腦袋,將眼底的慌亂隱藏到黑暗之中,“奴婢起夜時恰好碰見大小姐心情不舒坦,便晚了些?!?br />
一聽此言,張嬤嬤怒氣頓時消散,還頗有興致的詢問,“可知是為何心情不舒坦?”
小翠遲疑了半息,“是因近日流言四起,而侯爺將至,大小姐心中惶恐?!?br />
“哈哈哈!”張嬤嬤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竟不管不顧的大笑起來,“哼!和夫人作對便是如此下場?!?br />
張嬤嬤心里也是很透了邱舒月,她明明是夫人身邊的貼身嬤嬤,按理說身份地位都要高普通丫鬟一等,這府上誰看見她不是帶著幾分恭敬的,偏偏邱舒月每次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對她更是半點沒有敬意。
小翠碰了碰自己發(fā)慌的胸口,這會兒跳動的歡快,甚至有點疼痛。
張嬤嬤暢快了便從袖口里掏出一小荷包的銀錢,“只要好好辦事,夫人不會虧待你?!?br />
小翠看著手心里那鴛鴦戲水的荷包又怎會不知什么意思,這可不是尋常的圖案。
“將東西多藏幾個東西,這荷包你便想法子塞在枕下?!睆垕邒呒毤毝?。
活的久還是有好處的,至少將這世間的齷齪都瞧了一遍。
燈下。
邱舒月隨手抄了一本《女戒》看著。
一旁點燈的小魚憂心忡忡,時不時嘆口氣。
“有話便說,作出這副樣子給誰看?”邱舒月瞥了她一眼。
小魚咬唇,她本就不聰明,被一個問題困擾住便一直想要鉆牛角尖,越是想不明白便越想要想明白,整個人也變得煩躁起來。
“大小姐,既然小翠都已經(jīng)背叛咱們呢!為何您還要相信她?”
若非邱舒月攔著,恐怕小魚現(xiàn)在就要尾隨著過去瞧著呢!
“疑人不用,用人不毅。”
小魚一頭霧水,更加疑惑了。
約莫過了一刻后,門被推開,小翠已經(jīng)恢復了平常的樣子,走進來便跪在地上,將手中鴛鴦戲水的荷包遞上。
邱舒月微微挑眉,瞥了一眼小魚,“這東西倒是繡的別致,可知是何人所繡?”
小翠搖頭,“奴婢不知。”
她本就是隨口問問,也不在乎結果,“今夜同你見面的事何人?”
“是張嬤嬤?!毙〈渎曇粼絹碓叫?,做這些事情總歸是一種煎熬。
邱舒月將荷包接過,便讓小翠退下,一切準備就緒,只等明日的那場大戲了,也不知東苑那邊今夜睡得安不安穩(wěn)。
烏云壓日,越過那高高的屋檐望去,好似壓在了人的心頭上,連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馬車從后巷使去,為了掩人耳目,邱舒月特地吩咐人從外面租了一輛窄小的馬車,在沒有完全把握的情況下,她一點也不會放松。
京城的衙門立于城東,門口兩頭威武的獅子屹立在朱紅大門兩旁,張著血盆大口,露出口中尖銳的牙齒。
“大小姐,到了?!毙◆~扶著邱舒月下馬車。
衙門門口的衙役立馬迎來,“不知二位姑娘有何事?這可不是玩耍的地方。”
“我乃榮昌侯府的大小姐,今日來報官?!鼻袷嬖抡Z氣淡淡的,并未將衙役的懷疑放在眼里。
衙役聽聞此言,眼睛一亮,近日榮昌侯府的那點子事情鬧的滿城風雨,可侯府里的小姐又豈是隨隨便便便能瞧見的,今日能夠看見人也是一大美事。
“既如此,大小姐便隨小的進來?!?br />
衙役雖不認識邱舒月,但是京兆伊大人卻是認識的。
“拜見大小姐?!?br />
“伊大人無需多禮?!鼻袷嬖赂I?,“今日來小女子是有事相求?!?br />
“但說無妨。”伊大人和邱太平并無太大的交集,畢竟一個衙門老爺,一個侯爺,身份懸殊太多,平日里的公事也大多不會有交際。
可邱太平的身份卻叫伊大人沒有拒絕的道理。
邱舒月將近日發(fā)生的事情一一道來,眼底染上了淚水,用手絹擦了擦,竟有幾分可憐兮兮的味道。
伊大人擰眉沉思,這事兒雖然他能管,但是榮昌侯府里的家事,他若是管了,日后免不得被記恨。
“大小姐所說之事復雜,若是證據(jù)不足,下官也無法幫大小姐洗清冤屈,莫不然等榮昌侯回來在做定論?!币链笕苏f的委婉。
“伊大人無需顧慮,來之前我已將證據(jù)搜集齊了,爹政務繁忙,這些瑣碎的雜事我并不想麻煩他。還請伊大人能夠還我的清白。”邱舒月說的情真意切。
大多數(shù)人一聽說榮昌侯府四個字便退縮了,她若是不將這話挑明,恐怕就是京兆伊大人都不敢隨便管。
“既如此,本官便替大小姐找回公道?!苯?jīng)過層層思索,伊大人到底沒忍住誘惑。
榮昌侯偏愛嫡女的傳言他們都是聽說過的,若是此次辦好了,說不定還能留下一個好印象。他在這個位置上已經(jīng)待了整整七年了,若是無大功是無法再進一步,這等好機會自然不能放過。
“那我便提前謝過大人?!鼻袷嬖履▋魷I花,讓小魚去將證物和證人帶進來。
晌午!
一個巨大的消息震驚了整個京城,榮昌侯府那位大小姐竟然帶著證物去狀告家中的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