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壕無人性

　　裴謙之微微轉(zhuǎn)頭，余光瞥見后面的普六茹堅父子，心中暗暗品評一番，“早聞雁門郡公美姿儀，少聰慧。如今一見，果真面相矜貴，非池中之物?！?br />
　　因普六茹堅曾立下汗馬功勞，楊廣也得以被封為雁門郡公爵位。

　　“少主慧眼，此子日后非凡?！迸嶂t之?dāng)嘌缘馈?br />
　　黛琦微訝，楊廣日后如何非凡，她自后世而來，自是清楚無比的。但裴謙之卻是當(dāng)下之人，僅一個照面便敢斷言，這份相面功力倒也了得。

　　“都說裴右使精通相術(shù)，那便承你吉言了。”黛琦答得意味深長。

　　“雕蟲小技而已?！迸嶂t之謙虛道，“屬下至今看不透少主面相，看來還是學(xué)藝不精?！?br />
　　黛琦笑而不語。

　　到了山上，又有一群人迎候，雖不盛大，卻也莊重。

　　天色已不早，九重城便先安排眾人休息一晚，明日再舉辦拜師大典。

　　“山門簡陋，委屈圣人了。”九重城略帶愧意道。

　　還真不是他謙虛，蒼穹宮名為“宮”，實際上山上建筑卻是跟宮殿絲毫不搭邊。除了議事大廳建造的寬廣一些，其余的建筑都是獨立的小院，且還良莠不齊，有的甚至破敗如茅屋。

　　這些獨立的小院都是門中高層及其奴仆的住所，而一般的教眾都分布在北周各地，經(jīng)營各種營生以供蒼穹宮日常開銷。

　　山上確實人丁不旺。

　　而最豪華的院子卻并不是掌教九重城的，而是左使謝玉的。九重城不重享受，反而更喜清修，故而他的院子十分樸素。謝玉恰恰相反，他出身士族謝家，向來奉行食不厭精膾不厭細(xì)，即便后來因故離家加入魔教，也不曾改了奢侈作風(fēng)。

　　他的住處甚至應(yīng)該稱之為山莊別業(yè)才是。

　　如今要安排宇文赟的住處，九重城自然優(yōu)先想到了謝玉。

　　槍打出頭鳥嘛。

　　可憐謝玉這個平時龜毛之極，連自家院里的石頭都不愿意讓人碰一下的蛇精病，此時卻不得不將主屋都給讓了出來，而他本人則還要搬去跟裴謙之?dāng)D擠。

　　因為謝玉確實是蛇精病，不犯病的時候溫文爾雅、公子如玉，但犯病的時候跟瘋狗也沒什么區(qū)別了。

　　九重城也怕他突然把宇文赟給“咬”了。

　　宇文赟好奢侈，但也不會不給九重城面子，再說分給他的住處已經(jīng)是山上最好的了，他也沒什么不滿意的。

　　就是總感覺有什么東西盯上他了一樣，心里毛毛的。

　　謝玉暗暗磨牙，心道這別業(yè)他也不要了，以后獻給宗門當(dāng)客房好了，大不了再建一座。

　　有錢任性，就是這么壕無人性。

　　而普六茹堅父子則住進了原來的客房。

　　“這山中的確清寒，阿摐（chuāng）可能習(xí)慣？”普六茹堅有些擔(dān)憂。

　　他自己是無所謂，平時勤儉慣了，再說行軍打仗的時候比這苦多了。可自家兒子卻是自小嬌生慣養(yǎng)的，哪里吃的了這種苦？

　　這大抵是天下父母的共通之處。

　　楊廣皺了皺眉，普六茹堅以為他是受不了，卻聽他道：“阿爹，兒子都九歲了，不要叫小字。”

　　小字即小名。

　　普六茹堅：“……”

　　“郎君、小郎，可要用饗？”分來伺候的婢子恭敬問道。

　　朝為饔，夕為饗，饗即晚膳。宋代之前都沒有晚膳的說法。

　　普六茹堅微微頷首，示意她擺飯。

　　用過晚飯不久，普六茹堅帶楊廣去給宇文赟問安。

　　“隨國公留下，雁門郡公且退下吧?！庇钗内S冷言道。

　　楊廣擔(dān)憂的看了父親一眼，普六茹堅微微搖頭，示意無事，讓他暫時告退。

　　自楊廣拜黛琦為師后，宇文赟便好生冷落了他們一段時間。普六茹堅每每都裝糊涂，不論宇文赟說什么，他都恭敬聽著，讓人挑不出錯處。

　　普六茹堅心中清楚，即使沒有這一出，宇文赟對他也是頗多猜忌，連帶著他的長女在宮中也極為艱難?？扇缃駰顝V拜入蒼穹宮，宇文赟心中再惱火，卻也不敢輕易動他們一家。

　　此時宇文赟屏退楊廣，留下普六茹堅，無非就是想撒撒氣而已。但他又不敢對魔門弟子楊廣下手，便從他父親身上找補了，說到底還是欺軟怕硬。

　　楊廣出了謝玉的別業(yè)，正往回走，卻迎面碰見了一人。

　　這人瞧著約莫十八九的年紀(jì)，一身月白游俠服飾，面容俊俏，神情卻帶了點痞氣。

　　他的眼神讓楊廣有些不悅。

　　“你是何人？為何擋住本公去路？”楊廣喝問道。

　　“你既要拜黛師妹為師，又怎可對我無禮？我是你師伯?！毙熘偬裘肌?br />
　　楊廣卻道，“魔尊與師父并不曾說過我還有師伯?！?br />
　　徐仲面色一僵。

　　“我確是你師伯無疑，我?guī)熥鹉耸钦平處熜帧⑸n穹宮長老馮巖之。”徐仲解釋道，“這回你清楚了么？”

　　楊廣皺眉，“你要作甚？”

　　徐仲心說這小子可真不會聊天。

　　忽然，徐仲身形一閃，快如旋風(fēng)，伸手抓向楊廣脈門。

　　楊廣一驚，本能的后退兩步，想要躲開他的襲擊。

　　然而對方武功太高，年僅九歲的楊廣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下一刻，右手脈門便落在了徐仲手中。

　　徐仲扣住楊廣的脈門好一番查探，還順勢摸了一遍他的骨骼。

　　“嘿嘿，果真是好根骨?！毙熘傺壑樽右晦D(zhuǎn)，“依我看，拜黛琦為師實在是埋沒了你的資質(zhì)，不如拜我吧？嗯？再者，拜一個只比你大了一歲的小娘子，說出去臉上也無光啊，哈哈哈！”

　　楊廣又羞又惱，“大膽，你是專程來羞辱本公的么？”

　　這一聲喝，頗具威嚴(yán)，倒是令徐仲嚇了一跳。

　　“雁門郡公這話從何說起？”徐仲隨即笑瞇瞇道，“我所說全是為你考慮啊，都是拜入蒼穹宮下，拜我豈不比拜黛琦更好？”

　　“人無信不立，本公既已拜入師父門下，又豈能另投他人？你是想陷本公于不信么？”楊廣質(zhì)問道。

　　“大典尚未舉行，還不做數(shù)不是？”徐仲不在意道，“你不妨考慮考慮？”

　　“不必考慮，此事斷無可能?！睏顝V嚴(yán)詞拒絕。

　　徐仲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笑著掏出一柄匕首，“也罷，不過作為師伯總得送份見面禮，你該不會嫌棄吧？”

　　楊廣默默盯了他一會，伸手接過匕首。

　　這匕首倒是挺華麗。楊廣心中默默腹誹一句，回去之后順手打賞給了婢子。

　　婢子惶恐不已，差點還以為這位小郎別有深意想潛她。不過隨后看他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晚一些時候，普六茹堅總算回來，楊廣將之前所遇之事說了。

　　普六茹堅凝眉道，“拜師大典之后，你再與黛少主說明即可?！?br />
　　作為一只政治老油子，普六茹堅自是嗅出了其中不尋常的氣味，這魔門怕也不是上下一心啊，而他們初來乍到，對山上情況還不甚明了，可不能讓人隨意給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