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美人出浴

　　蘇禾一怔，她出生孱弱，盼著草木繁盛柔韌的念頭，單名為禾，另有小名苒苒。

　　除師父外，會這樣喚她的人屈指可數(shù)。

　　探出頭來一看，入目正是哥哥蘇痕的臉，雖許久未見，但看到他的那一刻，瞬間安定下來。

　　蘇痕立在車駕前親自扶她下車，一落地，所有人的視線幾乎一時之間全部匯聚在了蘇禾身上。

　　因體弱畏寒，北上以來蘇禾就被裹得極為嚴(yán)實(shí)，但隔著月白斗篷仍能看出盈盈一握的纖細(xì)腰肢，舉手投足的高華氣度。

　　眼見這位自小養(yǎng)在外面的嫡小姐，這通身氣韻竟也絲毫不輸于其他貴女，眾人對蘇禾面容的好奇又增了幾分。

　　大概是親情使然的緣故，蘇禾一眼就認(rèn)出了筆直高大如孤松凜然而立的男子和他身旁雍容溫婉的婦人，淚水驀的涌上來，忙向前拜下，“爹爹，娘親。”

　　柳氏眼眶早就紅了，一把將她拉進(jìn)懷里，伸手撥開斗篷的兜帽，看著藏在下面過于雪白的小臉，心疼萬分。

　　“我的女兒，我的苒苒……”話還沒有說完，眼淚便奪眶而出，柳氏抱著蘇禾哭的不能自已。

　　蘇衍立馬將妻女扶住，常年握劍的粗糲手指輕輕撫了撫女兒的額角，有些顫抖。

　　他唯一的嫡親女兒，十四年過去，如今總算平安長大回到身邊，又是歡喜又是心疼，向來威嚴(yán)低沉嗓音也有些喑啞。

　　“好了，莫要哭了，女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雖預(yù)料過這個情景，但眼下蘇衍也不由失笑，只好勸道。

　　“苒苒一路舟車勞頓，如今定然勞累，有什么話咱們先進(jìn)去，再將人擋在門外哭作一團(tuán)，明日父親上朝，遇到同僚可免不了一頓忙碌了?！?br />
　　“痕兒說得有理，是娘失態(tài)了?！绷下勓云铺槎?，用絹帕擦了下眼淚后，攜著蘇禾往府里走，蘭心忙跟了上去。

　　見主子都進(jìn)去了，侯府大總管周遠(yuǎn)將一眾下人遣散。

　　思女心切的柳氏得知女兒要?dú)w來，早就與蘇衍商量好如何安置。

　　想著女兒路途勞頓，所以她直接帶著蘇禾往后院去。

　　柳氏此刻情緒平靜了不少，只緊緊握住蘇禾的手不肯放松。

　　“本就是為你備下的地方，娘月前已派人收拾好了一切，從今以后，苒苒就住這兒！”

　　當(dāng)柳氏看著自己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溫融慈愛，眼眶卻還有些紅潤。

　　蘇禾柔聲道：“讓父親與母親費(fèi)心了，是女兒的不是?！?br />
　　說話間，已到了將要居住的地方—彬翠閣。

　　一進(jìn)門就發(fā)覺淡淡的沉水香充斥在身旁，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 入斑斑點(diǎn)點(diǎn)細(xì)碎的天光。

　　繞過暖閣后的青鸞屏風(fēng)，才是臥房，內(nèi)間四角熏籠暖炭齊備，簾幕低垂。

　　映入眼簾的是一架櫸木攢海棠花圍拔步床，掛著霞影紗幔帳，一側(cè)菱花妝鏡臺上鏡袱輕覆，妝奩齊備；書案、琴架、軟榻……雕花精致卻并不張揚(yáng)，寸寸擺設(shè)足可見布置之人的用心。

　　見蘇禾滿意，柳氏才道，“我再讓桂嬤嬤挑一批人過來，伺候你日常起居?！?br />
　　蘇禾立馬拉住她：“不用大費(fèi)周章，娘隨意派幾人便可，平日里我也習(xí)慣了蘭心照顧，人多反倒不好?！?br />
　　柳氏聞言蛾眉微顰，有些遲疑。世家貴女按禮數(shù)來講，身旁都少不得四個大丫鬟并教養(yǎng)嬤嬤，她倒不舍得用這些規(guī)矩來忙著拘束女兒，只是蘇禾自小離家，十四年都不在身邊，如今回來，她當(dāng)然想加倍對她好，以彌補(bǔ)這些年的遺憾。

　　蘇禾自然看出了她的顧慮：“娘不必憂心，況且女兒既已歸家，不論發(fā)生何事都有您照應(yīng)不是？”

　　蘭心也附和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會好好照顧小姐的！”

　　柳氏凝眸想了想，心里稍動：“好吧，就依你，我將桂嬤嬤派來，她做事穩(wěn)妥心細(xì)，我也放心許多?！?br />
　　一直跟在柳氏身旁的矮胖婦人忙上前見禮，蘇禾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一次沒有拒絕。

　　桂嬤嬤是柳氏身邊伺候的老人，若非極為信任，不會派到自己身邊。

　　一個小丫鬟匆匆而來向兩人行禮，道：“稟夫人，周總管遣奴婢來問晚膳時辰是否延后？”

　　柳氏淡然一笑，“瞧我一時歡喜，竟將這事兒給忘了，告訴總管等小姐休息打理后再擺膳?！?br />
　　柳氏回頭看向蘇禾，笑意溫融。

　　“娘親自去看一下，你收拾好了便往前廳?！?br />
　　見蘇禾應(yīng)下，柳氏這才帶著人出了彬翠閣。

　　桂嬤嬤有條不紊地命人備好香湯，蘇禾讓丫鬟盡數(shù)退下，她不喜別人伺候，尤其是這種時候。

　　只簡單沐浴一番，用干凈巾子凈了面，蘇禾拗不過桂嬤嬤，只好坐在妝臺前由她幫忙絞干，再以犀角梳通發(fā)，一頭烏云般的青絲柔亮潤澤，傾瀉如瀑。

　　蘭心在外間給蘇禾整理衣物，進(jìn)來時忍不住嘆道，“小姐，夫人給你準(zhǔn)備了好多衣物，挑的我實(shí)在眼花繚亂，你不妨親自看看？”

　　蘇禾聞言隨她一并去看時，發(fā)覺確實(shí)如蘭心說的，用琳瑯滿目來形容也不為過，開個成衣鋪?zhàn)佣季b綽有余了，不由失笑，“只是家宴，按平常一樣罷?！?br />
　　蘭心挑了件水色輕紗廣袖裙，見桂嬤嬤出去，便由她梳發(fā)，她簡單將發(fā)分股，結(jié)鬟于頂，將垂下的頭發(fā)束起，挽了個閨中少女常見的垂髫分肖髻。

　　她知蘇禾不喜繁瑣的發(fā)飾，所以取了慣常帶著的青玉釵，并一對滴珠耳墜。

　　待蘇禾換好衣物出來時，桂嬤嬤正好回返，見她的模樣驚了一下。

　　驀然只想到了外界盛贊帝京三姝之首的八個字：

　　夭桃秾李，容色無雙。

　　片刻后才出聲道，“小姐，夫人派人過來傳話，咱們該過去了?！?br />
　　蘇禾點(diǎn)頭，接過蘭心遞過的披風(fēng)系上，由她在前引路，往前廳那邊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