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燒餅西施

　　如今西南無戰(zhàn)事，劉將軍又待麾下將士十分優(yōu)渥，參軍在流桐鎮(zhèn)算是一等一的好差事了。劉婉替阿七將軍來問，莫拾也就問了許陌。

　　如她所料，許陌從鼻孔里哼了一聲，以一種藐視的神態(tài)叫表達(dá)了他的拒絕，與不屑。

　　眼見劉婉又要隨口開炮，莫拾沒給她張口的機(jī)會(huì)，忙手腳并用地把她推出去了。

　　眼見劉婉走遠(yuǎn)了，莫拾終于松了一口氣，招呼許陌把唯一的一張小幾端出去放在門口，自己端了裝著幾十個(gè)燒餅的筲箕跟了出去。

　　然后又拾掇了一個(gè)小小的竹凳子，坐在一旁。

　　開始擺攤賣燒餅。

　　許陌看著那被蟲蛀得搖搖欲墜的桌子腿兒，又看看那篾條斷得三三兩兩的筲箕，忍不住皺眉道：“你就這樣賣燒餅？多少錢一個(gè)？”

　　莫拾一邊拿一張洗得干干凈凈的白棉布蓋住燒餅，一邊回道：“三個(gè)一文，十個(gè)三文。”

　　許陌驚訝不已，“這么便宜？”

　　莫拾深深地盯著他，“你對(duì)物價(jià)這么沒有概念，我忍不住會(huì)想你是不是哪個(gè)大戶人家走丟的小郎。”

　　許陌笑笑，自顧自轉(zhuǎn)換了話題，“等我們賺了錢，買個(gè)大些的鋪?zhàn)?，?dāng)街開個(gè)大窗戶，你就在里面現(xiàn)場做燒餅，我就學(xué)一學(xué)那卓文君，當(dāng)窗賣燒餅。我保證，那香味一定能把所有想買燒餅的人引來，不想買的也能引來?！?br />
　　莫拾懶懶回道：“買個(gè)大些的鋪?zhàn)樱僦匦滦抟幌?，添些家具，七七八八算下來，二十貫錢也算不得寬松。二十貫錢，夠多少人活到老死了。”

　　許陌笑道：“既然阿拾都仔細(xì)算過了，那一定也早就想好了賺錢的主意，說來聽聽？”

　　莫拾掩著嘴小小地打了個(gè)哈欠，回道：“沒什么好主意?！?br />
　　再一抬頭，面前站了個(gè)大嘴年輕婦人，正是柳二娘。

　　雖然見著這人從來沒什么愉快的事情，但是開門做生意么……莫拾十分自然地?fù)Q上了笑臉：“二娘要買燒餅嗎？來幾個(gè)？”

　　柳二娘似是根本沒領(lǐng)到莫拾的話，眼風(fēng)不住地往許陌臉上身上飄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上露出似羞怯又似滿足的情狀來，直看得許陌的臉黑如鍋底，再一看莫拾那憋笑的樣子，心情更差了，沒甚好氣地瞪著莫拾，“你敢笑出來試試看！什么人的生意都做，操守呢？”

　　莫拾好笑地看著他，“求而不得的又不是你，你難受個(gè)什么勁？剛才還說要當(dāng)窗賣燒餅?zāi)?！?br />
　　許陌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被柳二娘搶了話頭，“十娘啊，你怎么能對(duì)許郎這么兇呢？你沒得爹娘教，也有我們這些街坊鄰居教的呀！許郎你別放在心上，十娘就是這樣，沒人管，胡天胡地慣了，不然也不會(huì)到現(xiàn)在還嫁不出去?！?br />
　　莫拾無語望蒼天。

　　誰來告訴她，眼前這女人顛來倒去地到底在說些啥？

　　以前也尖酸刻薄，可是這樣假裝溫柔懂事還是頭一回。

　　不倫不類，十分可笑。

　　莫拾側(cè)頭瞟了許陌一眼，暗嘆果然美色誤人，好端端的一個(gè)潑婦，愣是給弄成了一個(gè)矯情的潑婦。

　　柳二娘見莫拾不接話，便得意了起來，眼珠子一轉(zhuǎn)，指著那一簸箕燒餅嫌棄道：“你這燒餅又硬又難吃，要不是占了個(gè)好位置，怕是一整天都賣不出去一個(gè)吧？你這樣不行啊，不如讓許郎去我家?guī)兔ΨN地，管吃管??！”

　　莫拾驚詫地看著柳二娘，“你家六口人，田地加起來不過十來畝，竟然還要請(qǐng)人幫忙？”

　　柳二娘惱怒起來，指著莫拾呸了一聲，“那也比你這個(gè)賣燒餅的強(qiáng)！什么破燒餅，狗都嫌難吃！”

　　莫拾眼見著一個(gè)往這邊張望了片刻的行商轉(zhuǎn)身去了幾步之遙的湯餅鋪?zhàn)樱樢怖讼聛?，“二娘不買燒餅，就別站在我家門口擋著道了！”

　　柳二娘翻了個(gè)白眼，“又不是你家的街，你說不讓站就不讓站啊？做人也別太霸道了！”

　　莫拾狠狠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許陌。

　　都是這廝惹來的麻煩！

　　許陌無辜被瞪，摸了摸鼻子，湊近莫拾軟聲道：“阿拾，你進(jìn)去歇著，這里交給我。”

　　莫拾又瞪了他一眼，從善如流地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想著鵝還沒喂，便抓了一把草去后院喂鵝去了。

　　不過片刻功夫，等她回到正屋，便看見門口圍了一大群人，年歲不一，性別一樣。

　　都是女的。

　　“許郎，我要三個(gè)！”

　　“許郎，我要十個(gè)！”

　　“許郎，還有我還有我，我也要十個(gè)！”

　　……

　　一眨眼的功夫，滿滿一筲箕的燒餅已經(jīng)空空如也。

　　買到了燒餅的老少娘子們也不著急離開，開始圍著許陌問各種奇奇怪怪的問題。

　　簡稱……搭訕。

　　莫拾看著眼前的情形，琢磨著存滿二十貫的時(shí)間可能能從二十年縮減到兩年了。

　　畢竟，一直以來，她賣掉這一筲箕的燒餅，總得一整天的時(shí)間。

　　燒餅西施啥的……

　　眼神瞟到堂屋里的莫拾，許陌勾起唇角，謙遜地問圍在周邊的老少娘子：“這燒餅好吃嗎？”

　　美色當(dāng)前，又這么笑如春風(fēng)，眾人自是齊齊稱好吃。

　　許陌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剛才柳二娘說我家這燒餅狗都不吃，嚇?biāo)牢伊?！?br />
　　狗都不吃的燒餅她們搶著吃……那不是說她們狗都不如嗎？

　　于是，被擠在外面的柳二娘，莫名地被含沙射影地罵了一通，恨恨地回家去了。

　　既然燒餅賣完了，也就沒什么事了，莫拾端起空空的筲箕和小竹凳擠進(jìn)了屋，拿起一把柴刀出了門。

　　等她再次回到家中時(shí)，人終于散去了。

　　許陌看她拖著長長的兩根竹子，忙迎上去接了過來，一邊埋怨道：“阿拾，這種體力活兒怎么能你親自動(dòng)手呢？你說一聲，我來就行了！”

　　莫拾瞅他一眼，取笑道：“我看你忙得很，不好意思叫你?！?br />
　　許陌忙道：“再忙也不能耽誤了阿拾的事情。阿拾，你砍竹子做什么？”

　　莫拾回道：“防賊?！?br />
　　許陌把竹子拖進(jìn)后院放下，長長的竹稍一直拖到前屋中間。

　　莫拾拿著柴刀上前，許陌忙把刀接了過來，道：“你說，我來?！?br />
　　莫拾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指揮道：“先把竹稍砍了，砍到這里就行。嗯嗯，對(duì)，就是這里，然后把枝都剃了。”

　　“然后砍成四截，這里，這里，還有這里。”

　　“破竹子你會(huì)嗎？破成六塊。”

　　莫拾驚訝地看著許陌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動(dòng)作，而后十分滿意的點(diǎn)頭道：“不粗不錯(cuò)，孺子可教嘛。”

　　等竹子都破好之后，兩個(gè)人一起在后院的邊上用最長的竹條圍了密密實(shí)實(shí)的一圈籬笆，籬笆頂上削得尖尖的。然后往里隔一尺的地方，尋籬笆的空隙插了一排短一些的竹條，竹條頂上依舊削得尖尖的。

　　如此，一直插了五六排。到最后，幾乎就是巴掌長的竹釘了。

　　忙完這些，天也就快黑了。晚飯很簡單，就是中午預(yù)留的三個(gè)燒餅。許陌兩個(gè)，莫拾一個(gè)。

　　許陌抱怨道：“這飯也太簡單了吧？”

　　莫拾瞪他一眼，“還抱怨吃得不豐盛？你知道很多人家是不吃晚飯的吧？”

　　許陌訥訥地住了嘴，乖乖地啃燒餅。

　　不得不說，阿拾做的這燒餅，是真的好吃，只可惜放了半天，沒有剛出鍋時(shí)的酥脆了。

　　吃完晚飯，又有了新的問題。

　　“阿拾，我睡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