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不切實際的念頭摁下,江小禾鉆進灶房準備一家三口的早飯。
昨天她去城里給秦氏買人參時,順道又花一文錢買了根光禿禿的豬骨,頭天晚上睡覺前就放在鍋里燉著了。
一夜的文火慢熬,這會兒熬的湯色濃白,再將昨天晚上特意多搟出來的面條放進去一煮,香噴噴的高湯面就出鍋了。
如果把黑乎乎的高粱面換成細膩的白面就更完美了。
今天去城里,無論如何也要買幾斤白面回來。
然后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尤其是被褥,娘仨三個人,只有兩床被褥,而且那被褥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里面的棉絮硬邦邦的,除了增加重量外,保暖效果微乎其微。
得虧是燒了炕,不然漫漫寒夜都不知要如何熬。
所以被褥今天無論如何也是要買回來的。
然后還要給再給江小墨買件小棉襖,給秦氏買只雞......算著算著,江小禾碗里的高湯面就不香了。
樣樣都要添置,樣樣都要錢,這樣算下來,身上那二十兩銀子根本支撐不了幾天。
家中赤貧,急需掙錢!
她哧溜幾口將剩下的面湯喝完,放下碗對秦氏道:“娘,我去趟酒樓?!?br />
又鄭重其事地叮囑江小墨:“小墨,今天照顧娘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將這娘倆安頓妥,江小禾便背著小瓦罐出門了。
雙河村離縣城不算遠,腳程快一點,也就小半個時辰的樣子。
但是今天的腳程注定快不了多少--昨夜大雪潑撒半宿,路上的積雪深的都沒過腳踝了。
寒風更是一個勁兒往身上撲。
只走了幾步,臉頰和耳朵就被風刀子割的生疼,江小禾只得將脖子上的圍巾取下抖開,裹住頭臉和耳朵,只露出一雙大眼睛,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
小背影里透著股倔強的孤寂。
謝沐堯停下腳步,瞇眸望著那滿眼銀裝素裹中的一團色彩,沉默片刻,忽然將手中的魚竿往地上輕輕敲了兩下。
一個體型精壯的年輕男子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徑直走到他跟前。
“主子?!蹦贻p男子恭聲道。
“送秋嬸去城里買條魚?!?br />
年輕男子瞥了眼他手里的魚竿,沒敢多問,應了聲“是”,轉身退下。
很快,一輛馬車追上了江小禾。
秋嬸子從馬車內探出頭叫她:“小禾!”
江小禾回頭一看,驚訝道:“秋嬸?您這是要干嘛去呀?”
“東家讓我進城買點東西......你也是去城里的吧?快上來,帶你一程,這大冷天的?!?br />
江小禾喜出望外,忙拽著秋嬸子遞過來的手上了馬車。
外面寒風肆虐,馬車內卻暖意融融,幸福簡直從天降,江小禾都要感動哭了。
不過她也沒忘記秋嬸子剛才說的話,捂著手爐,好奇道:“秋嬸,你在誰家做工啊?”
依照秋嬸子的性格,既然主動說是領了東家的吩咐進城去買東西,就說明對方愿意跟她說說這個東家是誰。
就是不知道雙河村誰家這么財大氣粗,居然都雇起了傭人。
還能用上鋪了毛毯的馬車。
秋嬸子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總是透著股苦情氣息的眉宇間,難得地藏著抹歡喜,說:“我的東家是謝公子?!?br />
“謝公子?”江小禾蹙眉,飛快地將村里姓謝的幾戶人家過濾了一遍,然后驚訝道:“你是說謝大娘的兒子??”那個她在河邊遇到的怪人!
兩人也算是有了兩面之緣,而且細算起來,昨天分家那一面,明顯比河面那一次更應該值得她記住才是。
畢竟對方幫她弄到了一張由半個村子的人見證的分家文書。
可不知為何,她對那個怪人的印象,卻還停留在河邊的那場初遇上。
就很奇怪。
正想著,就見秋嬸子點頭道:“嗯,謝大娘的兒子雇我給他做飯?!?br />
說起這個,秋嬸子眉宇間的歡喜就再也藏不住了,對江小禾道:“你昨天送給我的那罐子泡菜,東家吃了很喜歡!”
天可憐見,她給東家做飯的時間也差不多有小半年了,還是頭一次看見東家吃的這么香。
一口氣吃了半罐子泡菜!
江小禾聞言嬌軀一顫,險些沒驚得從條凳上摔下來--雖說她做的泡菜味道確實不錯。
可泡菜就是泡菜啊,餐前吃一點開胃,餐后再吃一點解膩,這都沒問題。
可一口氣吃掉半罐子泡菜......江小禾瞥了眼背簍里的小瓦罐,想象著謝沐堯一口氣干掉半罐泡菜的情形,忍不住就是一陣惡寒。
吃那么多泡菜,他也不怕齁死。
果然,怪人就是怪人!
待到了城里,秋嬸子又和她約好了回去的時間方離去,江小禾也背著她的小瓦罐直奔酒樓去。
原主在扶風笑酒樓干了三年多,也算是酒樓里的老員工了,上到掌柜,下到跑堂的伙計,幾乎都認識她。
見江小禾過來,都笑著和她打招呼。
一個身穿靛藍色棉襖的老者從柜臺后出來:“小禾來啦?!?br />
一張老臉笑的像彌陀佛。
正是那天拎著一包碎瓷片追到雙河村找江小禾索要賠償?shù)那镎乒瘛?br />
當然,那只是江小禾拜托對方和她演的一出雙簧。
代價是一道豬肚雞的菜方子。
所以那天秋掌柜說的話也不并全是假話。
最后那二十兩銀子也不是白白送給江小禾的--一道豬肚雞的菜方,他給開出了四十兩的價格。
但是因為江小禾要請他去扮演一回惡人,于是原價四十兩的菜方就被攔腰砍了一半去。
要不江小禾怎么說她為了分家下了大血本呢。
說話間秋掌柜已經到了跟前,笑吟吟道:“小禾呀,你來的正好,我正說要去找你呢?!?br />
邊說邊摸出一個荷包塞江小禾手里:“那道豬肚雞,咱們不是說好了四十兩嗎,昨天只付了你一半,這是剩下的一半,你拿好?!?br />
江小禾愕然道:“秋叔,那一半是您的辛苦費......”
不等她把話說完,秋掌柜就將臉一板,佯裝生氣的說道:“那是我跟你開玩笑說的話,你還就當真啦?咱們好歹也共事這么久了,你還喊我一聲叔呢,要是跑一趟路我就要收你辛苦費,那我成什么啦......快拿好。”
話音還沒落地,就見一個漢子挑著倆籮筐進來,熟門熟路的往后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