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陳年舊事

　　夫人恍然回神，連連搖頭，“瞧我都說了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br />
　　她不愿意說，乾陵悅自然不追問，精力集中在床上蒼老的祖父上，要是能有個(gè)獨(dú)處機(jī)會仔細(xì)檢查他的狀態(tài)就好了。

　　“悅兒可是想與祖父單獨(dú)待一會兒？”夫人心細(xì)如發(fā)，捕捉到她眼中猶疑。

　　“嗯?！彼蜕祥T的機(jī)會，她點(diǎn)頭應(yīng)著。

　　“那我先去大廳。”夫人不愧為丞相夫人，溫文爾雅又善解人意。

　　吩咐婢女在外候著，里間只剩乾陵悅一人。

　　小心從袖中掏出健身包，從中取出備用的設(shè)備與針劑藥物，重新握到熟悉的工具，她稍稍安心，認(rèn)真給祖父檢查。

　　半個(gè)時(shí)辰過去，力所能及的檢查都完成，期間她甚至想拿出呼吸機(jī)，顯然超出健身包最大容納范圍，以失敗告終。

　　回到大廳，夫人愁眉不展，初見她的欣喜已被沖淡。

　　“悅兒?！币娝鰜?，丞相夫人忙起身，快步走過去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對祖父的心耿耿于懷，但前塵往事，莫要追究的好。”

　　乾陵悅?cè)嗡罩约?，念頭來回閃爍，對上她滿是悲傷的眼，“母親，您……”

　　話還未說完，錯(cuò)眼注意到府內(nèi)陳舊的家具，看上去和她寢殿一樣破敗，又聯(lián)想到綠竹說的傳聞，話鋒一轉(zhuǎn)，“這一年府內(nèi)營生不好嗎？”

　　“你祖父陷入昏迷，父親猝然離世，府內(nèi)只靠祖上積蓄支撐，已經(jīng)遣散大半奴仆?！狈蛉瞬⒉浑[瞞，坦蕩回答。

　　她做了個(gè)“哦”的嘴型，緩緩點(diǎn)頭，默默打消從娘家拿錢的想法。

　　夫人留乾陵悅用晚膳，她沒有理由拒絕，晚膳前陪著夫人在院子里閑逛，入眼雜草比花兒還高。

　　“這些花草……”

　　“遣散大半奴仆，后院便無專人照看，若是想起來就澆澆水，想不起來便放任自流?！狈蛉溯p描淡寫，只是言語間浮著淡淡的憂傷。

　　乾陵悅收回視線，垂眉未回。

　　“王爺對你可好？”她驟然發(fā)問。

　　思緒游離的人一驚，腦子里乍閃過項(xiàng)天禮與原主爭執(zhí)的畫面，卻不忍再添愁苦，只道，“王爺待我不錯(cuò)。”

　　夫人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良久悵然叮囑，“若是他欺辱你，盡管告知母親，莫要憋在心里?！?br />
　　乾陵悅聽她話中有話，驀地記起回府本意，趁著話頭，“母親為何有此一說？”

　　“悅兒……”以為她在強(qiáng)撐，端莊婦人微微蹙起眉，片刻后眼中只剩憐惜，“你父親將你強(qiáng)嫁入王府，安王他心有怨念也能理解，你若受不了，便與母親直說，母親出面?！?br />
　　果然有遺愿一說。

　　“您出面，便能讓王爺休了我嗎？”她直白問道。

　　聽她這么一說，夫人越發(fā)肯定她在王府過得不如意，愧疚橫生，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不管你父親遺愿如何，既是你的期望，母親必然親自上門拜訪，討你回來?！?br />
　　這么嚴(yán)肅嗎。不過是要個(gè)休書，怎么說得跟追債似的。乾陵悅心里吐槽，卻說漏了嘴，“一紙休書那么難？”

　　夫人望著她，“那年你父親為了防止安王朝令夕改，令他在皇上與南王前立了字據(jù)，此生不得賜你休書?！?br />
　　乾陵悅驚訝地睜大眼，“父親為何如此？”

　　“他也是見你愛慕安王，加之局勢動蕩，便做了主。”夫人嘆一聲，“誰料沒等到大婚就……”

　　局勢動蕩？上次皇宮家宴，她可沒看出半分動蕩，還是所謂的動蕩以父親之死為終點(diǎn)？

　　復(fù)雜的猜測從她腦中一閃而過，她并未細(xì)想，只接話，“原來如此?！?br />
　　夫人又緩緩沿著石路往前走，“你若想離開，我明天便去安王府要人?！?br />
　　乾陵悅的回答沖到嘴邊，脫口而出時(shí)又急急停下。

　　縱然她與這個(gè)世界牽連不多，但也不能造作原主的家業(yè)。丞相府原就營生困難，倘若她冒然脫離王府，只怕會給家里造成不小的負(fù)擔(dān)。

　　再等等，等她有一定資金來源。

　　“不急?！彼⑿伛g，孝順地挽住她的手臂，扶著她慢慢散步，岔開話題。

　　用過晚膳，王府的人已然來催。

　　夫人一路送至門外，乾陵悅從馬車小窗與她道別，看她單薄的身影逐漸融在夜色中，她沒來由鼻尖一酸。

　　“項(xiàng)二，停下?！表?xiàng)二一愣，聞言停了馬車，疑惑回頭，“王妃……？！”

　　乾陵悅利落跳下馬車，三兩步跑回丞相府，正要關(guān)門的下人一怔，“小姐？”

　　“悅兒？”

　　“您信我嗎？”夜色有些暗，夫人看不太清她的臉，只聽出微弱的哽咽。

　　“那是自然?！?br />
　　“我有法子讓祖父醒來，雖不能保證能否給他老人家長壽，但應(yīng)該能陪您一些時(shí)日。”乾陵悅長話短說，“今日太晚，若是您想好了，便叫人送信。”

　　夫人茫然目送她風(fēng)一般迅速離開。

　　項(xiàng)二還以為王妃突然反悔，嚇得急忙追過去，沒走兩步就和返程的人撞個(gè)正著。

　　“你追過來干什么？”乾陵悅無語地看著他，“怕本宮跑了？”

　　“……不是?！表?xiàng)二哪敢肯定，連連搖頭，快步追上去想先為她拿出腳蹬。

　　乾陵悅直接抬腳跨上，掀開簾子利落坐好。

　　項(xiàng)二呆呆地握著腳蹬，這場景似曾相識。

　　“還不趕車嗎？”等了半天沒動靜，乾陵悅掀開簾子看了一眼，正巧他在往里收腳蹬，便多嘴一句，“以后不要用這東西了?！?br />
　　麻煩。

　　“是?！表?xiàng)二應(yīng)下，眼底露出猶疑。

　　抵達(dá)王府，天色已黑，乾陵悅下了馬車便直接往左拐，打算回寢殿休息。

　　“這么晚才回？”項(xiàng)天禮坐在黑暗里忽然開口。

　　她冷不防被嚇，往后退一步，嘴里沒忍住臟話，“你有什么疾病嗎？”

　　被罵的人臉一沉，語氣不悅，“本王雖暫時(shí)不休你，但不要得寸進(jìn)尺?！?br />
　　嚇到人還理直氣壯，惹不起。乾陵悅腹誹，越過他繼續(xù)走，卻聽他追加，“本王的決定，即便令堂來也無法改變?！?br />
　　怪不得這么晚還特意守著，原來早就摸清她回府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