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把這藥喝了吧,您身子虛。”我很詫異,自己還能醒過來,盡管脖子很痛,腦袋也嗡嗡作響,可我很開心自己還活著。
阿蘿用帕子將我頭上的虛汗擦了擦,遞給我一碗湯藥。
“阿蘿,你說我是不是個病秧子,怎么總要喝藥呢?”我嘟著嘴巴沖阿蘿撒嬌,心里卻因昨夜的夢心有余悸。
阿蘿被我的模樣逗笑了,“小姐凈瞎說?!?br />
忽然她的眸子暗了暗,又道:“奴婢昨夜很擔(dān)心您?!?br />
我拍了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慰,又試探著問她,“為何我還會在四王爺府?”
阿蘿的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抿緊了雙唇,搖著腦袋不肯講話。
“怎么了?”我不解。
“因為本王不準(zhǔn)她亂講話?!彼耐鯛攺耐饷孀哌M(jìn)來,看向我的眼神里帶了一絲欣喜,他在雀躍什么?
我的唇有些干裂,接過已經(jīng)有些涼了的藥,飲了下去,唇潤濕了,好受許多。
“王爺不讓阿蘿告訴我,是打算親自解釋給我聽?”我注視著四王爺,覺得換了便服的他,比昨日中午順眼許多,到底還是俊朗的男人招人瞧。
“是。阿蘿你先下去?!彼耐鯛斪谖掖策?,替我攏了攏被子,然后對阿蘿道。
阿蘿接過碗,看了我一眼,怯生生回答,“是?!?br />
然后也不待我吩咐,便退下了,還合上了門。
真是好丫頭,這么聽外人的使喚。
“王爺快些講吧,云兒洗耳恭聽。”我晃了晃發(fā)酸的脖子,用手輕輕揉了揉。
他見我如此,抽過我榻上的枕頭,幫我塞在身后,讓我靠著,不等我多說,便解釋起前因后果來。
我心里一暖,卻不想打斷他的話。
“父皇十分寵愛三皇兄,說他自幼聰穎,靈氣逼人。其實誰都清楚,這全是因為三皇兄的生母是儷妃,那個他一輩子都揣在心頭的女人。可是三皇兄自幼身子骨就弱,活了二十五年,皆是藥水喂養(yǎng)大的。四月余前,因為一口淤血嗆在喉中,走了。父皇大悲,恰逢金國來函,懇請凌國支兵共同抵擋藩國。父皇便提了這么個要求,和親,為他的三皇子舉辦冥婚。三皇兄生前無妻無子是他最大的遺憾,因為他總覺得尋常女子配不上他的三皇子?!闭f到這兒,他頓了一下,看著我。
“皇帝既是那么寵愛這位儷妃,為何不給她更高些的品級?”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無意間竟然開始跑了題。
他苦笑道,“儷妃的父親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官,身世貧賤,父皇若是封她為后,難敵悠悠之口。能提為妃,已是盡了最大的努力。”
我“哦”了一聲,又點點頭,盯著他的臉龐看,他的眼睛有些琥珀色,很美。
“怎么不問本王你為何現(xiàn)在還在王府中?”他的目光躲閃了一下,問我。
我淺笑一聲,“既然現(xiàn)在還活著,不是就足夠了嗎?接著給我講講皇宮里的故事吧?!蔽蚁肓私獾母嘁恍?,以便見什么人做什么事。
他有些詫異于我的淡然,喉結(jié)動了動,又道,“父皇共有五子三女,大皇子因生母地位原因,而不可能接手大統(tǒng)。二皇子是皇后所出,曾在十年前被立為太子,因有勾結(jié)黨羽之心,而在三年前被廢除。五皇子尚且年幼,便也被排除在外,這太子之位的肥肉,成為眾人眼里的刺,朝中臣子全都提心吊膽在各位皇子背后押注,賭下半輩子身家能不能安穩(wěn)。本王從不曾與人講這么多,今日見了你,倒是破了規(guī)矩。”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不是足夠明顯了嗎?“按照當(dāng)前局勢看來,王爺你豈不是對太子之位最有優(yōu)勢?”
他的眼睛瞇了起來,“這話可不能亂說。二皇兄一直未賜封地,居于宮中,看來父皇還是留了余地的?!?br />
“想讓我?guī)湍阕鍪裁矗俊蔽疫€是決定講話攤開說,這樣拐彎抹角會累死我的。既然現(xiàn)在置身王府,必然是四王爺想保住我,我覺得以他的性格應(yīng)該不會閑心大起,救人玩。我于他,有利用價值。
他星瞳一亮,笑了,“你比本王想象的聰穎,長歡郡主陪葬而去,可蘇云兒還活著。本王的線人有消息說,太子在年前,曾在父皇的膳食中下過慢性毒藥。有其一必然有其二,本王卻抓不到證據(jù)。如果這事兒找出差錯,他這輩子就算是死,也再當(dāng)不上太子?!蹦腥藢τ诮剑偸怯兄旅目释靶?。
“你憑什么認(rèn)為我會幫你?”我有些不高興,難不成我生下來就活該要做人棋子,任人擺布?
“剛夸獎過你聰明,怎么就問這蠢話呢?你不是想活命嗎?”他見我垂下腦袋,將我額側(cè)的發(fā)絲別在耳后,“餓了嗎?本王派人為你傳膳。”
“既無法,何不貪你一刻溫柔?!蔽业氖种副鶝?,撫上他面頰的時候,讓他忍不住一顫,然后將我的手握在他寬厚的手掌中暖著。
“才入秋,怎么手便涼成這樣?”他的語氣竟然處處透露著心疼。他是老虎,一只隱忍于群山中的老虎,他有能力用最省力氣的方式捕到最可口的獵物??膳匀诵栊⌒?,一個不留神,這老虎咬人。
“我還不知王爺?shù)拿?。”我是真的不知道,前兩日不曾問,也覺得沒必要。
“李絢,可本王不準(zhǔn)時,你不可喚本王的名字?!?br />
我的手還在他的手心里,可他的語氣卻變的如風(fēng)一般快?;蛟S他是適合做帝王的,他知道什么叫威嚴(yán)和規(guī)矩。
“我餓了?!蔽遗ゎ^,岔開了話題,因為肚子適時傳來的響聲。
他輕笑,松開我的手,離開了屋子。
沒一會兒,阿蘿跑了進(jìn)來,伺候我更衣。
“阿蘿,你說這聚福齋還這是好地方,住在這兒的人是不是也都會沾了福氣,福大命大?我沒死,還活著,真好。”
阿蘿也跟著我說了一句,“真好?!?br />
說著,她的眼眶又紅了,我緊緊抱住她,喃喃道:“往后跟著我,可苦了你了?!?br />
我沒有哭,沒什么可流淚的,不就是細(xì)作嗎?沒有什么能打到我蘇云兒的,我可以活下去。
我堅信著。
第二日,我終于可以褪下紅衣,心里的疙瘩也似乎解開了一樣。望著鏡子中素衣的自己,頓時笑意嫣然。
李絢為我找了幾位老師,教導(dǎo)我儀態(tài),舞姿,筆法,婦德。因為一個月后就是二皇子的生日,我則要作為禮物獻(xiàn)給二皇子,所以時間很緊。
書房里,先生讓我寫幾個字給他瞧,我正好瞥見墻上一張菊花圖,還提著詩“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甭淇钌w著李絢的小章。菊花看似不爭是非,卻偏偏開在眾花落敗的秋日,所以一下子眾人的目光皆被吸引了去。這便是你的傲骨?這便是你的言辭?
“蘇姑娘,還麻煩您寫幾個字?!毕壬娢野胩鞗]反應(yīng),將毛筆蘸了墨,塞在我右手中。
我卻將毛筆擱置在一旁,回頭道,“女子無才便是德?!?br />
看見先生被我氣得直捋花白胡子,不由得心情大好。
至那一日李絢對我講完那些話起,他便變得很忙,有時候兩三日也見不得一面。他不曾派人看管我,我便時常讓阿蘿待在院子里,自個兒在府內(nèi)轉(zhuǎn)悠。盡管這王府不小,里外房屋有五六十間,可是古樸至極,不見絲毫裝飾。我見過他的兩個侍妾,美則美矣,卻毫無生氣,如同盛開的花朵卻讓人活活掐住,枯敗下來。她們對我倒是極為巴結(jié),似乎以為我是正得寵的新人。
一個月下來,我依然不會跳舞,不動筆墨,儀態(tài)不需人來教導(dǎo)我也清楚。所以,李絢的心思似乎白費了。他來找我,凝眉嘆氣,“二皇兄也是見多了環(huán)肥燕瘦的美人。真不知你這個樣子,如何被他看上?”
我伸手將他的眉頭撫平,報以歉意地笑容,忽然似想起什么,道,“我應(yīng)該會奏箏?!闭Z氣不夠篤定,這只是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我卻嘴快講了出來。
李絢卻在質(zhì)疑,“哦?本王倒是看不出來?如何叫應(yīng)該?”
他派人取了一把紅木箏來,遞給我。
我席地而坐,將箏擱置于腿上,手指按在弦上的那一刻,似乎腦海中有許多東西浮現(xiàn)出來。不必想,一首《漢宮秋月》從指尖流淌出來,是思念,是哀愁,是不得已,是無可奈何……
我無意間看到李絢眼中的震驚,還有怒意。
我的腦海里似乎閃現(xiàn)過一個人的影子,一身灰衫,桃花樹下?;位文X袋,又不見了蹤跡。一曲奏罷,我抬頭問李絢,“如何?”
“你可還會別的曲子?”他面色不善,我亦沒覺得自己彈奏的哪里不對。
我搖頭,我只記得這一首,甚至不碰箏的話,連這一首都記不清。
他神色凝重地看著我,“也好,就這曲子吧?!?br />
繼而,他轉(zhuǎn)身離開了,我抱著箏望著他的背影發(fā)呆。我總是以為自己能夠看懂他,可直至今日,我發(fā)覺他永遠(yuǎn)都無法讓人看透。
我只需安守本分,做好自己應(yīng)做的事情。
想到這兒,又忍不住撥弄起箏弦,奏起這曲子。
這一次,有簫聲與我相合,我知道是那個人,唇邊忍不住蕩漾出一陣笑意。
第四章: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作者:兔女王? 更新時間:2016-09-15 22:22:01? 字?jǐn)?shù):3092字
兔女王(作者)說:
這個故事其實最開始寫于幾年前,腦海中始終有個銀鉤這樣如仙飄逸的男人。故事太短,以至于過程中不好意思跟大家互動,怕大家不滿意……近期會先全力去填另一本現(xiàn)言,感興趣的可以看看。如果大家喜歡我寫古言,也可以給我留言,人多了我會再開坑,保證下一次,真的不會這么短了……最后,只想謝謝大家的一路支持與陪伴,有你們在,就是我每天奮力寫作的全部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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