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受了杖責(zé)，委屈的想哭

　　我見四處無人，便墊著腳俯身在李瑯耳邊道：“殿下，我可不可以求你兩件事？你可一定得答應(yīng)我?！?br />
　　李瑯挑眉，狐疑地看著我，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第一，給我找個替身，讓她老老實(shí)實(shí)在你殿內(nèi)做侍妾蘇云兒。第二，賜我一塊可以自由行走的腰牌?！蔽艺f話也沒客氣，唯有有了這自由行走的腰牌，我才能更好的盤算著我接下來應(yīng)該依靠于誰，尋一個更加穩(wěn)妥的靠山，謀一個更好的出路。

　　“你想出宮？”他的語氣還是很平靜，聽起來甚至不像是疑問。

　　“不只是出宮，這宮里宮外，殿下總需要一個可以幫您聽，幫您看，幫您行事的人。而我，是所有人都不熟識的，所以很方便?！蔽疫@話無論如何聽來都是在為他著想，所以自然自信滿滿，認(rèn)定了他沒有不答應(yīng)的理由。

　　“你一個女子，能做到嗎？”李瑯忽而伸手捏了捏我的臉蛋，臉上一副好笑的表情。

　　“安平可以啊，皇后娘娘賜了我這么個好名字，不利用起來著實(shí)可惜。我的才能，殿下昨日不是已經(jīng)清楚了嗎？我可以喬裝成男子，定然沒有問題?！?br />
　　估計(jì)我當(dāng)時的模樣太可笑了吧，他又忍不住去捏我的鼻子，“后宮之內(nèi)怎可有男子隨意走動？還是踏踏實(shí)實(shí)扮成太監(jiān)現(xiàn)實(shí)些?！?br />
　　“你答應(yīng)啦？”我聽見這話心頭一喜，激動萬分。

　　“再過幾日冬獵該到了，狩獵過后，本宮自會幫你安排?！彼c(diǎn)頭允諾。

　　我一個沒忍住，撲進(jìn)他懷里，嘴里喃喃道著謝，順帶著深深嗅著他身上的梅花香，心又踏實(shí)了幾分。

　　接下來的幾日，我都是在雀躍之中度過的。

　　這許是因?yàn)槔瞵槍ξ业脑手Z，又或者是因?yàn)榧磳⒌絹淼亩蔗鳙C，總之此刻突然涌現(xiàn)出了太多理由能讓我看到希望的曙光，讓我覺得活著還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可唯獨(dú)每每在夢中，我總是會見到一個小巧的女娃，登著木梯在一棵桃樹上折桃花枝，然后握著那枝子發(fā)愣，許久不曾回神。

　　醒來過后，我總是絞盡腦汁想要回憶起那個女娃的身份，但卻終究只是徒勞。

　　我的腦海中空白一片，除了尚書府，此前的事情什么都記不起來。

　　總的來說，我身在白虎殿的日子還算過的安生。

　　柳妃再也沒來找過我，倒是李瑯的幾位側(cè)妃，時常過來奚落我，甚至想著招兒的謀害于我。

　　這一日，一位姓梁的側(cè)妃來見我，走起路來一副柔弱無骨的模樣，像是一陣風(fēng)都能將她吹走。

　　因?yàn)槭窃谌饲?，我依然戴著面紗，冷眼等著她入殿?br />
　　早知道她是來者不善，我心里一清二楚?？扇思液么跏莻€有名有姓的側(cè)妃，我趕也趕不得，說也說不得，只能站在那兒，等著她來。

　　“還不給我家主子請安?！币娢野胩煺局粍樱簜?cè)妃的貼身丫鬟便大聲訓(xùn)斥我。

　　我掏了掏耳朵，佯作沒聽見。

　　“清兒，莫要無理，想必是因她新入宮門，不懂規(guī)矩。”她也不待我允許，便往木椅上一倚，瞧著我。

　　我越聽越不順耳，知道她是來挑事兒的，卻不想她身為大家閨秀竟然半點(diǎn)禮節(jié)都沒有。

　　便起身走到她面前，低了身子盯著她的眼，一字一頓，“我想梁側(cè)妃是誤會了，云兒不妨提醒您一句，我只是個妾，可您是側(cè)妃，也是個妾，品級相同，哪來的請安一說？”

　　她聽見這話，當(dāng)即變了臉色，道：“妹妹有火，為何要沖姐姐來撒，姐姐好心來見你，莫要冤枉了才是。”

　　在我面前扮作可憐人是嗎？這副模樣或許有男人心疼，可在我這兒，卻是一點(diǎn)用也沒有。

　　“梁側(cè)妃一路走好，不送。”我直起身子，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你別不知好歹，我家主子心慈人善，才來看你。你不過是個姬者，殿下能將你收留已是天大的恩賜，你卻在這兒耀武揚(yáng)威。整日戴著一張面紗，不是騷狐貍的模樣，便是丑陋不堪?！蹦菍m女按耐不住，先跳起來叫喊，大門是敞著的，她這一嗓子不知多少人能聽見。

　　況且，宮人的嘴巴都碎，一會兒便會傳的人盡皆知。

　　“請?！蔽覐?qiáng)壓住火氣，又將這個字兒重復(fù)了一遍。

　　“你給我家主子跪下，聽見沒有？”那宮女伸手就要按著我往地下跪，梁側(cè)妃卻沒有半分阻攔，似乎就等著這好戲開演。

　　伺候我的兩個宮女卻甚是畏懼，不知該不該上前。

　　說時遲，那時快，我拔下頭上的金釵，照著那宮女的手就刺了下去，頓時她的皮肉被劃開，血流了出來。

　　那宮女疼的捂著手大叫，梁側(cè)妃瞪大雙眼捂著嘴發(fā)不出聲音，一臉恐慌，那無骨一般的身子倒是在這會功夫坐直了。

　　“你們再留在這兒，我保不住發(fā)瘋殺個人?！蔽遗e著帶血的發(fā)釵，瞪著她們。

　　“走，清兒咱們快走?！彼齻兗奔泵γμ右菜频某鋈ィ瑓s正好撞上一堵人墻。

　　“殿下……”看清來人，梁側(cè)妃跪在地上，抱住李瑯的腿，梨花帶雨。

　　我扶額，這下糟了，偏偏李瑯這個時候來我這兒，事情麻煩了。

　　“殿下要為臣妾做主啊，臣妾好心來探望妹妹，她卻出言不遜，趕我出門。這也就罷了，她甚至用簪子想要刺殺臣妾，幸好清兒擋得及時，不然臣妾就再也不能伺候殿下了?！彼目奁曉谖叶淅锶缤瑸貘f的叫聲，喧鬧不止。

　　我忍了又忍，可是終究還是沒忍住，于是大吼了一聲，“哭什么哭！”

　　她的眼淚是因?yàn)槲疫@話憋回去了，抽抽搭搭的聲音卻還在。

　　“云兒，你這是在做什么？”李瑯扶起梁側(cè)妃，掃了一眼清兒手上的傷口，走到我面前質(zhì)問。

　　我沉默，什么都沒有說。

　　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所以自然也不需解釋什么。

　　“來人，將蘇夫人綁住，杖責(zé)五棒?！崩瞵樝铝詈軟Q絕，卻讓我一愣。

　　我話不經(jīng)大腦又破口而出，“憑什么打我？因她一面之詞，打我棒子？你怎么想的？”

　　“以下犯上！誰準(zhǔn)你這么說話的？再加五棒！”他的眼睛一下子變得凌厲起來，周身散發(fā)著怒氣，這是他的指令，沒有商量。

　　有兩個人抬來一張長木凳，將我按在上面，棒子還沒落下，我憤憤不平地大喊，“我可以對她們的妖言惑眾視而不見，但我絕不能允許她們在我面前胡作非為。我爹娘生下我，絕對不是為了跪拜她們的！”

　　一棒子落下，我“啊”地尖叫了一聲。

　　他們打的實(shí)實(shí)在在，一點(diǎn)不留情面。第二棒落下，我依然大喊，眼淚奪眶而出，第三棒，第四棒……待到第七棒時，我連喊的力氣都沒了。冷汗浸濕了衣衫，可還是要挨下一棍子。我知道求饒也沒有用，我看到梁側(cè)妃得意的目光。

　　十棒子打完，我覺得自己一丁點(diǎn)都不敢移動，稍稍挪動，疼的鉆心，我該慶幸自己還沒暈倒，還神志清醒。

　　梁側(cè)妃心滿意足的告退，帶著她的宮女去敷藥。

　　我被人抬到床上，嘴唇快咬破了。

　　“疼就繼續(xù)喊?！崩瞵樑扇巳ト∷?，然后關(guān)上門，坐在我床邊。

　　我沙啞著嗓子，費(fèi)力地回答，“喊不出來了?！?br />
　　他伸手摸著我的臉，我下意識想要躲開，無奈身子實(shí)在不敢動。

　　他從懷中掏出一塊銅牌，遞給我。

　　我咬著牙望著那銅牌，惡狠狠地回應(yīng)，“這算什么？打個巴掌，給個甜棗？我沒錯，我就是沒錯，即使你打我，我還是不會認(rèn)錯！”

　　“你錯在不能隱忍，錯在當(dāng)著眾人與我頂撞，錯在這樣的你太容易受傷?！彼p輕嘆氣。

　　我身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腦中回味著他的話，忽然明白了一些?？晌疫€是覺得委屈，眼淚流的歡暢，得知自己要死時都沒哭，現(xiàn)在卻哭個不停。

　　“別哭了，藥來了，讓她們幫你上藥，我在外室等著?！彼サ袅俗苑Q，語氣也是輕柔的，可我還是怨恨，所以越發(fā)哭的兇。

　　我不是小題大做，不是得理不饒人，而是我忽然恐慌自己該怎么應(yīng)對將要發(fā)生的那些未知，誣陷與栽贓，愿與不愿。我害怕，很害怕。更害怕的是，我根本沒有逃避的權(quán)力。

　　宮女幫我拉上半截床幔，遮擋住別人的目光，然后輕輕拉下我的褲子，我感覺不到疼，火辣辣的，被打的地方全都麻木了。

　　十棒，其實(shí)不算多，偷竊之罪都要杖責(zé)五十。這不足以致命，卻很是遭罪。

　　她將跌打酒輕輕擦拭在傷口上，她說瞧著沒什么傷痕，就是有些青紫。當(dāng)然，打嘛，又不是用刀子割，自然傷在內(nèi)。擦上藥后，那里更是燒得慌，我用最后的一絲氣力配合她將褲子穿好，便趴在床上，昏睡過去。

　　夢里，我似置身在火爐之中，熱氣久久不散，口好渴好干，卻發(fā)不出聲音。

　　我不想生病，我想有朝一日離開皇宮，做個自由自在的人。

　　想到這兒，鼻頭一酸，淚珠再一次滾了出來，有人幫我輕輕擦拭，我卻睜不開眼睛。

　　睡吧，睡過去，就不會那么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