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人上前架住我的胳膊，像是提線木偶般拖著我向前。

　　對我而言，或許死掉會(huì)更好罷……？

　　我垂下頭，不愿再掙扎。

　　可當(dāng)我即將被人投入玻璃缸時(shí)，我的心卻突然猛地跳了一下。

　　一怔。

　　我很確定，剛剛那一聲心跳不是我的。

　　我愣愣的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有那么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又懷上了孩子。

　　肚子里的孩子，她在告訴我，讓我堅(jiān)強(qiáng)；她在告訴我，讓我活下去；她在告訴我，她想要看一眼這個(gè)世界！

　　分明是這種極度渺茫的奢求，卻好像在我的心中燃起了一堆火。我用力掙扎，努力想要甩脫兩邊保鏢的鉗制，我拼了命的去踢那玻璃缸試圖遠(yuǎn)離，刺耳的尖叫聲恍若不是我自己的。我用力的伸頭去看身后的男人。

　　“霍謹(jǐn)，不要，不要！”

　　“求求你，我真的會(huì)死真的會(huì)死的！”

　　“霍謹(jǐn)——！”

　　……

　　痛！

　　全身都在痛。

　　無數(shù)的玻璃扎入我的身體，鮮血將那些玻璃碎片染紅，光與影，紅與白之間不停滲透，組成一幅極致完美的藝術(shù)品。每動(dòng)一下，我的身子就會(huì)多一條傷口，整個(gè)人狼狽的像是一塊破布垃圾，沉淀在血紅里。

　　我不敢動(dòng)彈，可又不得不掙扎——我不能死，我要離開，我的肚子里可能已經(jīng)有了孩子，我一定一定要活著……

　　染滿鮮血濕滑的手，拼了命的想要扒住玻璃缸的邊緣。

　　我的腳一點(diǎn)力都用不上。

　　掙扎之下，只覺得自己的腳底板早已血肉模糊。

　　我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模糊中只看到那男人逆著光的影子。

　　再掙扎一下……

　　再用力一點(diǎn)……

　　云舒你不能死，不能退。

　　昏倒前，我似乎看到有人奔向了我。

　　我的唇角揚(yáng)起笑，用最后的力氣護(hù)住自己的小腹。

　　……

　　再醒來時(shí)，周圍一片漆黑。若不是周身疼痛，我一定會(huì)以為自己已然身處地獄了。

　　眼前的血已經(jīng)干透，將我的上下眼皮粘在一起，我睜不開眼，看到的只有血紅色。

　　回憶像是開了閘的水，不斷的涌入我的腦海。

　　當(dāng)年，霍謹(jǐn)身患重病需要骨髓移植，奈何他血型特殊一直找不到合適的配型。是我不顧爺爺?shù)姆磳ν现≈氐纳碜訌?qiáng)行同他配型為他捐髓。術(shù)后，也是我在盡心竭力照顧昏迷的他，直到某天體力不支徹底暈倒在他的床前。

　　再后來，云珊成了他心里的天使。

　　而我，成了妄圖搶占妹妹功勞的惡魔。

　　可笑吧。

　　恩，真的可笑。

　　許是勾起了那段回憶，我緩緩的唱出了當(dāng)年照顧他時(shí)一直哼唱的小調(diào)。

　　我的聲音早已喑啞艱澀，唱到最后，幾乎連我自己都分辨不出我到底在唱些什么。支離破碎的唱腔回旋在整個(gè)閣樓里，我緊抱住自己，試圖為自己尋得半分溫暖。

　　“嘭！”

　　歌聲戛然而止。

　　我的身子猛地瑟縮，連回頭去看門口的勇氣都沒有。

　　男人的腳步聲急促而至，他抓緊我滿是傷口的肩膀，哪怕隔著眼前的血色我也能看出他眸底的厭惡和憤怒：“你怎么會(huì)唱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