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戰(zhàn)事稍歇,各地軍隊的征調(diào)卻仍是頻繁。
秦家作為關(guān)東帥府,鋒芒畢露,自然更不敢掉以輕心。
秦戈馬不停蹄地忙完軍營的事,轉(zhuǎn)身就往家里趕,留下一眾部下大眼瞪小眼。
“臭小子。”
誰知剛踏進家門,就被秦大帥攔在了院里。
秦壯漢土匪出家,挺闊的身板比兒子寬了一圈,右臉上橫著一道刀疤,殺伐果決地悍匪氣質(zhì)絲毫不減當年,一身戎裝硬是被他穿出了一股粗野的痞味兒。
他站在書房門口沖秦戈喊道:“給老子進來!”
秦少帥雙腳一并磕了個軍禮,脫下軍帽跟了進去。
書房正墻上掛了一副巨大的地圖,鋪就著平坦的山河萬里。幾道和緩的曲線上,密密麻麻地標注著地名關(guān)卡,防衛(wèi)駐軍。
各方態(tài)勢一目了然。
“南邊開始有動靜了?!?br />
秦大帥背手望著地圖,沉聲道:“還不到半年,這群矮子就等不及了?!?br />
秦戈抿抿唇,漆黑的雙眸翻涌起風浪:“父親,北方亦不可懈怠。”
秦大帥皺眉:“毛子又要犯事?”
“已有流民入關(guān),不可不防。”
“嘖?!鼻卮髱浺荒ò宕珙^,臉上的刀疤越發(fā)猙獰:“有膽子來,不留下一層皮,就別想輕易走咯!”
秦戈肩膀挺直,利落地行個軍禮:“兒子定率軍抗敵,當仁不讓!”
秦大帥欣慰地點點頭,突然靈光一閃,轉(zhuǎn)身沖他咧嘴笑道:“聽說,你昨個兒娶媳婦,鬧出不小動靜?”
昨日南邊緊急調(diào)兵,他在軍營商量戰(zhàn)局呆到飯點,回來時兒媳婦已經(jīng)被請到婚房,到現(xiàn)在也沒見著一面。本來有太太在家照看,他是放了一百個心的,誰知,今早剛出門耳朵邊就溜進雜七雜八的傳言來。
“你娶個媳婦,那么找急忙慌干啥?她還能長翅膀飛咯?”
賊小子,不等吉時也就罷了,竟然連娶親隊伍都不帶,領(lǐng)了個警衛(wèi)班就去了,這下把帥府襯得磕磣的。
“聽說人新娘子的花轎都快跑翻邊兒了,沒把人顛出來吧?”
秦大帥一臉壞笑地連聲追問,秦戈硬是癱著張臉,抿唇不答。
他太了解這個土匪爹了,但凡能打趣的,都逃不過他那張嘴。
但是這次不行。
他自己的媳婦,容不得別人戲耍逗趣。
他爹也不行。
秦大帥問了幾句,都被兒子那張冷臉懟了回來。他在心里悶聲大笑,這面癱兒子,逗起來太有意思了。
“顧家老大那個嫡出的閨女跟人跑了,你有怨氣也不能往人家姐姐身上撒啊?!?br />
終于,這話不知惹毛了秦戈哪根神經(jīng),讓他俊臉一寒,顧不得禮數(shù)就開口嗆聲道:“今日回府還沒跟母親請安,父親這些話,我會如數(shù)帶到。”
“哎,別!”秦大帥想起自家那位官太太就一陣腦門疼,忙要把人叫住,卻見兒子筆挺地行個軍禮,一臉寒氣地轉(zhuǎn)身就走人了。
這賊小子!
秦家晚飯吃得十分尷尬。
公公和兒媳第一次見面,按理說不應該太過冷場,但是飯桌上卻一片沉默。
因為秦少帥的臉色太嚇人了。
王秀云瞥了一眼兒子,手在桌下狠狠擰了一把丈夫的大腿。
秦大帥嘶了一聲,冷汗差點下來。
“昭君啊,”他訕訕地沖兒媳婦笑,“在帥府待得可習慣?”
顧昭君來了左右不過兩天,被這么沒頭沒腦地一問,一時也不知道回什么好,只得乖巧地點點頭道:“習慣的,娘和……少帥,對我很好?!?br />
“啊,那就好,那就好?!鼻卮髱浬敌χc頭,還想再問點啥,一旁的兒子突然扭頭對顧昭君道:“吃飯?!?br />
他癱著張臉,兩個字說地又冷又沖,直把顧昭君嚇得一個激靈。
她低頭扒著白飯,心里苦澀難堪。
秦少帥此舉,是在警告她,不要跟秦家人過多交涉么?
可當著父母和下人的面這樣,讓她以后還怎么在帥府生活下去?
顧昭君一時間思緒翻飛,心酸不已,連帶著白日里建立起的那點信心也盡數(shù)崩塌。就憑她如今的地位,別說跟少帥談判了,連多說一句話都是難的。
秦戈見她碗里米飯下去不少,菜卻一點沒動,不由得皺眉,伸手給她夾了一筷子雞肉。尋思著,是不是要再請個廚子來?
而顧昭君垂著頭心思亂涌,根本沒注意到這難得的溫柔。
唯有大帥夫婦相互一視,無奈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