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之后的天放了晴,下午黃昏時候,金色的陽光紗幔一樣的鋪下來,白色的京巴圍著院子里的樹,跑的歡脫愉快。
謝蒙不滿季宗彥買下沈春妮,生了氣,回公館就撂挑子不干了,所以帶沈春妮熟悉公館的任務(wù)就落到了金祥身上。
他是個斯文的人,說話慢悠悠的,臉上總帶著笑。
“玉琮公館除去下人們的房間,有三間臥房,兩間書房,兩間藏品間,一間待客間和一間休閑室。二樓盡頭的主臥是三少的,他有潔癖,平日只有貼身伺候的謝蒙和謝樊能進(jìn)?!?br />
“謝樊是?”沈春妮問。
“他是謝蒙的哥哥,人現(xiàn)在在林城辦事,過幾日會回來?!苯鹣榻忉?。
沈春妮點點頭,金祥把她帶去后廚的茶水間,敞開歐式的儲物柜,說:“三少還沒吩咐要你具體做什么,所以你先負(fù)責(zé)三少的茶水,這里是三少愛喝的茶葉,上面都標(biāo)著名字,你不會弄混,少爺喜歡淡一點的茶,濃茶會影響他休息,你要特別注意一下?!?br />
沈春妮聚精會神的聽著,重重的點頭。
金祥微笑:“茶水的供應(yīng)時間是上午十點和下午三點,這是三少在家的時候,如果他外出,你要準(zhǔn)備好茶包,三少不喜歡喝外面的茶,這些茶都是季家茶田親收的第一茬。”
介紹完茶水,金祥又帶沈春妮去了后廚。
金順正在準(zhǔn)備晚餐,飯香飄來沈春妮都餓了,金祥說:“三少吃飯要準(zhǔn)時,他沒什么忌口,就是吃的少,如果要你伺候,他要是要報紙去看,那就是吃完了,你可以撤餐盤了。”
沈春妮咬唇點頭,心道:這跟伺候皇上沒區(qū)別嘛。
金祥像是知道她心里想的,安慰道:“其實并不難,習(xí)慣就好了?!?br />
沈春妮牢牢記下。
當(dāng)天晚上季宗彥一直在忙,飯是送到書房里去吃的,沈春妮沒見著人,金祥跟下人金瑞給沈春妮收拾出來一間屋子,沈春妮把行李整理一下,又跟著金祥他們吃了一頓飯,算是在玉琮公館正式落了戶。
第二天一早,沈春妮是被吵醒的。
天蒙蒙亮,院子里一陣騷動,京巴兒狗汪汪直叫,沈春妮條件反射坐起來,揉著眼睛緩了一會兒,急忙往外跑。
公館大門外,金瑞和金盛正在苦苦勸著。
“容三小姐,您回去吧,三少還沒醒,您不能進(jìn)去!”
“狗東西,我也是你敢攔的,快讓開!”
“容三小姐,沒有三少允許,您真不能進(jìn)去!”
“你起開!我給宗彥帶了翡翠齋的好硯臺,我千里求來的,家都沒回就給送來了,你別擋我路!”
說著,女人的聲音高了一層,大聲叫著:“宗彥!宗彥是我可欣呀!我來給你送好東西了!”
沈春妮出來就看見一襲紅色衣裳的女人懷里抱著個盒子,表情囂張跋扈的往里闖。
金瑞和金盛當(dāng)?shù)膰?yán)實,她進(jìn)不去,惱了,高跟鞋猛地踹上去。
金盛被踹的一個趔趄,臉立刻疼白了。
沈春妮一下怒了,作勢要上去管個“閑事”,金祥過來拉住她,謝蒙從廳里出來,徑直走上去,表情里帶著恭敬,在女人面前行禮,恭敬道:
“容三小姐好?!?br />
容可欣看見謝蒙,一下高興了,歡喜道:“快,謝蒙,讓這些狗雜種讓開,我有禮要送宗彥。”
謝蒙面無表情:“抱歉容三小姐,三少還沒醒,現(xiàn)在不見客?!?br />
“你去叫他一聲不就好了?你就說我?guī)Я锁櫭衫舷壬某幣_給他,他保準(zhǔn)高興的不得了!”
瞅瞅這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的腔調(diào)!
沈春妮都要摩拳擦掌了,金祥在一旁低語:“這是容家的三小姐,性子最是跋扈,季家跟容家是世交,容三小姐喜歡咱們少爺,咱們少爺不理她,她便隔三差五來鬧,這可是這個月第五回了……”
“這不屬狗皮膏藥的嘛!”沈春妮斥罵!
另一邊謝蒙冷了臉,說:“容三小姐難道不知道我們少爺?shù)男宰樱克鸫矚鈬?yán)重,不到睡飽的時候誰敢叫?”
言外之意您老人家看看現(xiàn)在幾點,我家少爺還沒睡飽。
容可欣一怔,瞅瞅天才意識到的確是太早了,大抵想起季宗彥動怒的樣子,她口氣立刻弱下來。
“那……那不叫他也行,你放我進(jìn)去,我去客廳里等!”
謝蒙臉一仰,不客氣的說:“三少的屋子不接待女人,容三小姐快走吧!”
“嘿!”容可欣是出了名的撒潑性子,她這月都來了五回了,回回進(jìn)不去,脾氣性子早爆了,杏眼圓睜罵咧道:“你個不長眼的東西,本小姐今天還就要進(jìn)去了?!?br />
說著她又踹人,橫沖直撞的,結(jié)果沒走兩步就被掃起的塵土嗆到了。
她撲騰著后退兩步:“咳咳咳!誰??!掃地還是揚(yáng)灰??!”
沈春妮抱著掃帚心驚膽戰(zhàn)的說:“哎呦呦,這位小姐,嗆到您了?是我該死,該死!”
她點頭哈腰,態(tài)度恭敬的不得了,容可欣刻薄的雙眼嫌棄的瞅她,掩著鼻子問:“你誰???”
“我是季家新雇的打掃丫頭?!鄙虼耗莨?,一臉憨笑的說:“謝管事讓我負(fù)責(zé)掃地,您瞅,這一片地都是我掃的,干凈吧?”
容可欣嫌惡的白眼,咒罵道:“干凈個屁,姑奶奶我衣服上都沾上灰了,作死的丫頭,這衣服你幾條賤命夠賠的!”
那話實在難聽,謝蒙要反駁,沈春妮嘿嘿一笑:“您嫌臟???”
圓圓的眼睛里透著精光,慢慢揮動掃帚,猛地舉起來,朝著容可欣就去了。
“嫌臟還不快滾!賴在人家門口,瞅不見一家人不待見你啊!”
容可欣還沒反應(yīng),腦袋上就挨了一掃帚,順帶吃了一嘴的土,滿鼻子嗆人的味道。
“??!”她大叫,人沒動,沈春妮照著她屁股又來了一下,容可欣疼的跳了腳,這才知道跑,沈春妮舉著掃帚追著她打。
容可欣大罵:“你也死丫頭!不要命了是不是!也不睜大眼睛看看我是誰!??!”
“我管你是誰!”沈春妮氣勢洶洶,掃帚掄的飛起。
“大早上不讓人清靜!大小姐了不起??!罵誰是狗東西,對誰又打又踢的?說我不要命?我就不要命給你看看,打你個七竅生煙!”
沈春妮跟裝了風(fēng)火輪一樣,揮著掃帚風(fēng)一樣的追著容可欣打,招招致命,打的容可欣嗷嗷直叫,人撒腿就往外跑。
沈春妮追出去,眾人跟著一起追出去,直追到公館外面的大路上才算完事。
容可欣高跟鞋跑丟了,頭發(fā)雞窩一樣,身上和一張小臉都臟兮兮的,跟從泥堆里出來似的。
她氣的渾身顫抖,又害怕沈春妮,抖著手指頭喊:
“你……你給我等著!”
沈春妮把掃帚扔給金祥,兩手作揖給容可欣行禮,恭恭敬敬:
“容三小姐慢走,有空再來呀!”
容可欣真就氣的七竅生煙了,拍著車門沖著司機(jī)大喊:“你死在里面了嗎?還不下來給我開門!”
回到公館,眾人都開心的笑了。
謝蒙難得的對沈春妮刮目相看,別扭著夸:“你……想不到你還挺有勇氣……”
金盛附和:“是?。∈前?!那可是容三小姐,母夜叉似的,竟被你打的嗷嗷直叫!”
“金盛,不要亂說,容三小姐畢竟是主子?!苯鹣樵谝慌蕴嵝眩[成這樣,他多少有些擔(dān)心。
沈春妮倒不覺得有什么,她問金瑞:“她踢你的地方怎么樣?腫了沒?”
金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沒事,她是主子,踢一下也不要緊?!?br />
“那怎么行!”沈春妮手揣進(jìn)口袋里,踢了一腳地上的石頭,鄭重道:“你方才又沒做錯什么,憑啥挨她的踢,再說就算做錯了,自有少爺處罰你,干她什么事!”
這話說的在理,金瑞幾個人都怔了一下,腳步慢下來盯著眼前的小姑娘。
晨曦的光打在她樸素的衣服上,身影瘦瘦的,很單薄,可是充滿朝氣的。
沈春妮走回院子,驀地看見眼前人,擦了擦手急忙跑過去。
“少爺,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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