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掌柜了,這鋪子里所有的安神香我都要了,一樣包一些?!?br />
江錦言腦子里有個不太好的想法,在自己的鋪子里動手腳,會不會不僅僅是要讓自己體寒,若是還想毀了自己甚至是已故的母親的聲譽呢?
雪硯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憋住了沒喊出聲,小姐這是自己來自己的鋪子一擲千金?這……自己賺自己的銀子?
雨墨雖然心里疑惑,卻還是跟著掌柜去結(jié)賬了,雪硯這才低聲急問道:“小姐這是想做什么?”
江錦言神色不變,正色道:“去門口找個婆子,請于小姐來府里坐坐。”
雪硯疑惑地出門去吩咐了。
對面云峰茶樓的二樓臨窗雅座,兩個男子相對而坐,面目俊逸非凡卻極有氣勢的男子身著月白色暗紋番西花的刻絲袍子,如墨的眸子盯著窗外靖安侯府的馬車,正是安國公府的三少爺許君彥。
坐在對面的男子相比之下顯得身量嬌小,面目卻也極為清秀,一身寶藍(lán)色暗紫紋團花錦衣,時不時抬頭看著對面的許君彥,直到感覺茶都涼了,才忍不住開口。
“師兄,我可以確定,那香就是從這品香軒出去的,我也查過了,這品香軒幕后的東家是剛剛?cè)ナ赖木赴埠罘蛉?,現(xiàn)在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靖安侯府江大小姐的名下了……”
許君彥看到一個丫鬟同一個婆子吩咐了幾句,那婆子便匆匆離去了,那丫鬟是江錦言身邊的貼身丫鬟,“許名,跟著那婆子?!?br />
許名一身黑衣面目俊朗,手里拿著長劍,正站在窗邊,看了眼窗外便心中會意,“是?!?br />
許名輕功極好,地板一絲聲響也沒發(fā)出,寶藍(lán)色衣袍的男子再抬頭向外看時,那黑衣身影已經(jīng)在樓下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隱沒了。
許君彥看到許名跟上了,這才回頭,“師妹,師傅讓你來洛陽不要輕舉妄動,你這幾天已經(jīng)夜探了多少人家了?”
夏禾是劍圣夏長風(fēng)的女兒,許君彥在晉安同夏長風(fēng)學(xué)武的時候,她和許君彥也算是有幾年的同門情誼,如今兩年未見,許君彥已經(jīng)比當(dāng)年多了分肅穆的氣勢,果真是從軍后變得更強了。
夏禾撇撇嘴,繼續(xù)撥弄這白瓷茶杯,“我爹他就是這個樣子,什么都不讓我做,那我學(xué)武是為了什么?我在晉安可呆夠了,來洛陽幫師兄你不好嗎?”
夏長風(fēng)對許君彥有教導(dǎo)之恩,又飛鴿傳書來交代了許君彥照看夏禾,許君彥暗暗嘆了口氣,“你若再讓許名帶你胡鬧,我定趕他去漠北吃沙子?!?br />
夏禾拍桌而起,“許名雖說是你的手下,可你若是……若是為難他,我……我就……”
許君彥也不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師妹,師傅說了,你在洛陽一切聽我的安排,我看師妹心里煩躁難安,不如明日去寶華寺靜靜心吧?!?br />
夏禾扁著嘴坐下,“師兄,我不愛去寺廟看那些禿驢念經(jīng),吵得很,你讓許名陪我去逛逛洛陽城吧,我看洛陽城繁華的很?!?br />
許君彥自顧自倒了杯熱茶,“若是再被我發(fā)現(xiàn)你夜里偷偷出府……”
夏禾一聽有戲,連忙道:“我發(fā)誓絕對不犯了,要是再被你發(fā)現(xiàn),那我就滾回晉安,被我爹嘮叨死?!边@可是一等一的毒誓了!
許君彥撇過頭看著對面品香軒的門口,直到一襲白衣的江錦言出了鋪子上了車,這才收回視線,暗暗嘆了口氣,她同那時候比,真是愈加明艷,也越發(fā)變了性子。
前幾日相見的時候,她的疏遠(yuǎn)和恰到好處的禮數(shù)讓她看起來沉穩(wěn)的多了,不再像自己見過她的那個時候,那般的懵懂和莽撞了。
夏禾順著他的目光,瞧了瞧底下靖安侯府的馬車,抿著嘴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第一次瞧見師兄如此認(rèn)真地看一個女子,她心里像被貓撓一般好奇。
靖安侯府?夏禾暗暗記住了,這次可不能再被師兄發(fā)現(xiàn)了。
于清淺正在醫(yī)館抓藥,聽婆子說了江錦言從香料鋪子買了許多安神香,又請她去府里,連忙起身帶著丫鬟白芷跟著婆子去了。
醫(yī)館外一個身著棗紅色銷金云玟團花錦袍的公子哥晃晃悠悠地走來,瞧見于清淺要走,忙問道:“妹妹這是要去哪里?”
那個婆子料想是于家大少爺,連忙行禮道:“我們靖安侯府大小姐請于小姐過府說話。”
于清賢一聽又是靖安侯府,連忙堆笑道:“勞煩媽媽了!”
說著又對于清淺笑道:“你也不打扮打扮,這樣子就去,不是失了禮?侯府可不是一般人家?!?br />
于清淺向來和自己這個哥哥不親近,見他說話如此輕浮無禮,又見有外人在,于是沉著臉隨意應(yīng)了兩聲便徑直上車走了。
于清賢哼了聲,“誰知道這是勾搭上什么人了,跟本少爺甩臉子?以后本少爺讓你一分錢嫁妝都沒有!”
許名剛要回去復(fù)命,看到這么一出,皺了皺眉,腳下一個用力,一枚石子兒便向著于清賢的膝蓋彈去了,于清賢一下子撲倒在了醫(yī)館門口。
“誰?。≌l敢找小爺晦氣!”
而許名已經(jīng)身處街那頭的拐角處了。
于清賢看不見人只得罵了一通,這才被小廝扶了起來,“拿些銀子給本少爺,本少爺要去城南賭坊,昨兒輸了五十兩,今兒得翻回來。”
伙計忙道:“少爺,不如等小姐回來……”
于清賢一個巴掌扇了過去,“說什么呢!本少爺還得看她的臉色?!”
伙計忙道不敢,連忙取了今天的收益遞了過去。
“就三十兩?夠個屁??!再去找些來……算了算了,笨手笨腳的,我自己去找!”
于清賢一把推開伙計,便翻箱倒柜起來,終于拿著一百五十兩銀子一瘸一拐地帶著小廝出了醫(yī)館,往城南去了。
許君彥聽許名說完后便道:“這段時候你看著夏禾,不許再陪著她胡鬧。”
許名想到這幾天晚上帶著夏禾出去查探的事,臉上一紅,忙點頭應(yīng)了才退了下去。
許君彥蹙眉想了許久,本來自己以為品香軒雖在江錦言的名下,可她剛剛接手,肯定是不知情的,可又怎么會買了這么多安神香,還請了郎中去看,難道她也知曉品香軒的熏香出了問題?
許君彥想到前幾日進(jìn)宮,圣上喚他坐船去清液池中心釣魚的時候,趁著沒人讓他徹查宮里最近一批香料的來源。
最后線索是斷在品香軒的。
只是他后來才察覺到夏禾也在查這事,他答應(yīng)了師傅要護著她,當(dāng)然不能再讓她插手這事。
許君彥在竹林旁站了許久,直到安國公許修文踱著步走過來。
一旁的小廝連忙行禮,許修文擺擺手,“先退下吧?!?br />
許君彥回身見到許修文,拱手行了一禮,“見過父親。”
許修文看著這個年紀(jì)輕輕卻越來越難掩鋒芒的兒子,心里百感交集,拍了拍他的肩。
“君彥,你剛剛被封昭毅將軍,又領(lǐng)兵鎮(zhèn)南衛(wèi),實在是鋒芒太甚了,圣上這個時候見你,恐怕更會惹了非議,這段時候在府里避避風(fēng)頭也是好的?!?br />
許君彥知道父親是為他著想的,點了點頭,“圣上只是同我釣了一回魚,王家那邊應(yīng)該不會猜忌我的,只是我這軍功相比方家,實在是太過了,我猜想這是王太師踩高捧低的意思,是想讓方家同我安國公府不合?!?br />
許修文雖說已經(jīng)不為官了,可朝中形勢卻是一清二楚,他嘆了口氣,“按他王昭的性子,的確有這么個意思,你去方府拜會過方將軍了?”
許君彥點點頭,“方老將軍也是明事理的,并沒有不滿,只是勸我行事小心?!?br />
許修文笑了笑,“看來你是入了方老爺子的眼了,我們許家盡出讀書人,對你的助力實在有限,倒是方家對你的前途益處不淺吶。”
許君彥淺笑著沒有應(yīng)和,許多事,他更愿意自己謀劃。
許修文收起笑意,正色道:“上回你母親壽辰,你去靖安侯府路祭的事……”
許君彥皺了皺眉,“母親的壽禮我早就送去了,更何況,母親也不甚愿意見我?!?br />
許修文嘆了口氣,“你母親她……”
許君彥拱手打斷道:“父親,我還要去中軍都督府一趟,先告退了?!痹S君彥俊逸的面容總是帶了不容置疑的堅毅。
許修文看著他的背影,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兒,君彥,你若真是我的兒子……
哎,這般的鋒芒、這般的氣勢,又怎會真是許家人呢。
許修文在竹林邊站了許久。
崔氏聽了婆子來報,只身往竹林走來。
“老爺,妾身做了青梅羹,還備下了胭脂鵝脯、雞油卷兒,隨妾身去用膳吧。”
許修文看著一身牡丹紋浣花錦衫的崔氏雍容華貴地走來,這是同他快相伴二十年的夫人崔氏。
他有一絲愧疚,十七年前他抱著許君彥回府的時候,他還記得崔氏端莊地坐在太師椅上,只是怔怔地坐著,看著他抱回這么個外室子。
最終許君彥還是沒能記在崔氏的名下,這也是崔氏身為清河崔家女的尊嚴(yán),許修文成親后從未對不起過崔氏,但為了許君彥這個兒子讓崔氏那幾年成了洛陽城的笑柄。
人人羨慕的上無婆母為難,下無妾室通房堵心的安國公夫人,一時之間多了個外室生出來的庶子,這件事讓崔氏足足一年都沒有出府。
好在只有這么個生母難產(chǎn)而死的庶子,崔氏過了幾年也就看開了,對許君彥也是府里少爺?shù)拇觯皇亲约簠s不肯照料他。
許修文攜了崔氏的手,“夫人這些年辛苦了。”
崔氏忍著淚意,柔聲道:“老爺這是什么話?”
許修文又道:“君彥這回有了大出息,也是夫人的功勞啊?!?br />
崔氏聽到許君彥的名字就是一窒,臉色一冷便抽回了手,“老爺,您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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