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魏福海連忙扶住身子一晃的永寧帝,鄭英頓住了,回頭看了看。
永寧帝咳了一聲后穩(wěn)住身子道:“朕無礙,繼續(xù)吧?!?br />
鄭英連忙繼續(xù)宣讀旨意,王昭看了眼魏福海后,拱手對永寧帝道:“圣上身子不好,先回宮吧,讓御醫(yī)去瞧瞧,這里有老臣在?!?br />
永寧帝看了眼已經(jīng)扶著他要走的魏福海,咬著牙點了點頭。
“那就有勞太師了?!?br />
說完后便下了城樓坐上鑾輿離去了,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陰沉。
魏福海拉住一個徒弟,低聲吩咐道:“你在這兒等著王太師,告訴他,圣上最近有意要見安國公府的許三少爺。”
小太監(jiān)連忙點頭應(yīng)了,魏福??戳丝此?,“回來去領(lǐng)賞。”
小太監(jiān)立刻一臉喜色地回身往城樓去了。
魏福海哼了聲,追上了鑾輿,看著熠彩輝煌、高高在上的鑾輿,微微搖了搖頭。
王太師在城樓照著舊例論功行賞完畢后便下了城樓,聽小太監(jiān)傳完話后,若有所思了一會兒,這小皇帝是憋不住了還是想怎么樣?他倒也不怕什么,自己的根基早就穩(wěn)了,難道還怕一個國公府的庶子?
“不過是個國公府的庶子罷了,你回了魏總管,就讓圣上見吧,派人盯著些就是了?!?br />
小太監(jiān)第一次送口信,聽得心驚得很,派人監(jiān)視皇帝?想想說這話的是王太師,又釋然了,現(xiàn)在的大周朝,到底是誰說了算還不一定了。
魏福海聽了王太師的話,這才松了口氣,自己畢竟是個奴才啊,如果皇帝非要見,他有膽子直接攔嗎?
原先找了個借口許君彥還沒封賞,等論功行賞后來謝恩的時候再面圣,可到底攔不住太久的,好在太師點了頭。
一個小太監(jiān)小跑著到了魏福海的面前,低聲道:“魏總管,御醫(yī)說了,是入了秋圣上身子略微有些虧了,用些藥膳就行,圣上見過御醫(yī)就去清液池釣魚了?!?br />
魏福海點點頭,“伺候好圣上,下去吧?!?br />
等人走遠(yuǎn)了魏福海才嗤笑道:“命好又如何,白得了這萬里江山喲?!?br />
清液池碧波蕩漾著枯荷,映入永寧帝清秀的眸子里,卻是一片暗沉。
封賞方家的旨意傳到定州時,方氏已經(jīng)下葬。
江士恒聽說岳家又升了官階,心里掩不住喜意,恨不得立刻趕回洛陽沾沾光。
江錦言卻琢磨起了這旨意,封賞的確是極為豐厚的,可是卻等于把外祖父和舅舅困在了洛陽,這相當(dāng)于削弱了兵權(quán),如今皇帝還沒能主權(quán),看來是王太師的意思了,果真姜還是老的辣,這一道旨意明升暗降卻堵得住悠悠眾口。
方家的旨意一傳來,定州的江家族人,哪怕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也紛紛來拜祭,江士恒樂得經(jīng)歷如此場面,江錦言卻推脫身子不適躲開了。
看來父親求官的想法是斷不了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謀個閑職,也能收收他的心,想到做了戶部尚書的二叔,她心里有了主意。
父親雖然聰慧不足,可為人還算是勤勉正直,做個從五品的戶部員外郎也是夠格的,再然有二叔照拂應(yīng)該錯不到哪里去。
江錦言又想了一會兒,這才決定回了洛陽便去方府商量,順便說明自己要留在靖安侯府的事。
雨墨和雪硯如今是一點兒也不馬虎,到點便端著藥碗進來,好在于清淺這回開的藥還不算很苦,江錦言就著蜜餞苦著臉也就喝下去了。
雨墨已經(jīng)讓留在侯府的徐媽媽仔細(xì)查驗了,若是查不出來什么來,就索性借著這次的機會把梧桐苑的物件全翻個新。
雪硯是又恨又氣,“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使壞,要是小姐得了什么寒癥,我就把她扔到冰窖里凍成冰塊!我讓她寒個徹頭徹尾!”
江錦言失笑,“以后可不能得罪雪硯姑奶奶?!?br />
雨墨也笑,戳著她的額頭道:“最毒雪硯心?!?br />
雪硯哼了一聲,“我這是以牙還牙,她要是拔我一顆牙,我得敲了她兩排牙解氣!”
江錦言忍著嘴里還有些散不去的苦味兒,又交代了一番回程的事宜,雨墨連忙出去吩咐各個管事婆子,雪硯便將耳房里的小錦程抱來哄江錦言開心。
小錦程又重了些,越來越白白嫩嫩的了,每天不是吃就是睡,難得醒了便伸著手要抱。
江錦言也逐漸被這小人兒的可愛模樣徹底軟化了心。
小錦程的確很乖巧,回去的路上,風(fēng)塵仆仆和車路顛簸都沒怎么哭鬧,反而瞪著新奇的眼睛,揪住江錦言的一縷頭發(fā)便不肯撒手,直到江錦言拔下一根嵌了南海珍珠的素銀纏絲發(fā)簪才換下自己的頭發(fā)。
雨墨連忙替她理著發(fā)髻,生怕江錦言厭了錦程,雪硯倒是看出來了,小少爺現(xiàn)在就是扔了這指甲蓋大小的南海珍珠,小姐也不會生氣,小姐已經(jīng)很喜歡小少爺了。
還沒笑出聲,小錦程咿咿呀呀地就丟出了發(fā)簪,嘴里還咯咯直笑。
雨墨連忙撿起發(fā)簪,可簪子上的纏枝紋已經(jīng)被蹭到了邊兒。
江錦言看雨墨惴惴不安的樣子,淺笑道:“是我的不是,咱們程哥兒是男子漢,怎么能拿著簪子呢?”
說著又帶著笑側(cè)過劍對雨墨道:“回去后把我?guī)旆坷锏囊惶装子矜?zhèn)紙拿出了,我記得是外祖父送來的,刻得精致的很,給他當(dāng)個玩意兒吧。”
雪硯看雨墨有些愣怔,連忙道:“對啊,小少爺以后是要當(dāng)狀元的!回去后再找套上好的筆墨紙硯出來,擺在小少爺?shù)姆块g里……”
江錦言笑著搖了搖頭,錦程連話還不會說呢,筆墨紙硯,還早著呢,不過若是這一世錦程能好好念書是最好了,不要再像前世那般……
江錦言甩去了腦子里的念頭,鄭重地和自己說了這一世已經(jīng)重新開始了,不要再想著從前了。
回到洛陽后一行人就紛紛回自己的院子整頓了,江士恒倒是馬不停蹄地去了將軍府,江錦才也匆匆回了程老翰林的家學(xué),為來年的春闈下場準(zhǔn)備去了。
江錦言交代了各個管事清查府里各院的情況后,就抱著錦程回了梧桐苑,秋季的梧桐苑里一地的梧桐葉子,踩上去清脆的很,雪硯踩得歡脫,“以后有賊來了也不怕,聽得著聲兒呢。”
雨墨也不知怎么說她才好了,靖安侯府護院一大堆,能進膽子多大的賊?還能到內(nèi)院來?雨墨瞧了瞧這一地的落葉,皺著眉問院子里的婆子道:“怎么不掃了去?”
江錦言淡淡一笑,“不怪她,入秋了,葉子是掃不完的,其實倒也別致得很?!?br />
那婆子也是昨兒剛掃的,今兒還沒來得及掃地,還以為自己要被罰了,早就聽說大小姐如今管家拿著人就要做筏子呢,沒想到卻又溫和的很。
那婆子連忙磕了頭,“老奴多謝大小姐體恤?!?br />
江錦言笑著進了內(nèi)室,看到東西已經(jīng)換了個遍,梅花漆樣小幾上的影青暗花梅瓶也換成了青花串枝蓮白釉瓶,黃花梨喜鵲石榴紋三屜炕桌也撤去了,帷幔也換成了素凈的月白色……
方嬤嬤進來后行了禮,“小姐,梧桐苑都按守制的規(guī)矩重新布置過了。”
江錦言將手里的錦程交給了乳娘,對方嬤嬤道:“嬤嬤,中涵院也都收拾過了?”隨后不等她回答,又道:“罷了,我還是得去看一眼?!?br />
方嬤嬤讓乳娘抱著已經(jīng)睡熟的錦程去了東次間歇著,便跟著江錦言往中涵院去了。
雨墨拉過方嬤嬤走在了后頭,“嬤嬤,可都仔細(xì)查驗過了?有沒有什么東西不妥啊?”
方嬤嬤遲疑道:“我也不確定,請了幾個有經(jīng)驗的嬤嬤來瞧過了,都是一樣一樣查過才入了庫房的,都沒問題?!?br />
雨墨突然腦子里一頓,“嬤嬤可瞧了小姐內(nèi)室拔步床邊的一盒子熏香?”那香曾用過幾次的。
方嬤嬤搖了搖頭,皺著眉道:“不會的吧,那可是品香軒送來的熏香,金貴著呢,是拿來上品來給小姐先用的?!逼废丬幨欠蛉说呐慵掬佔?,這怎么可能呢。
雨墨正色道:“嬤嬤,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我看還是拿去瞧一瞧的好。”
方嬤嬤又道:“梧桐苑這幾天也是借了守制的名頭徹查了物件,再鬧出這熏香來,會不會不妥當(dāng)???再說了這些婆子恐怕是瞧不出什么來的?!?br />
雨墨想了會兒,“這樣吧,我同小姐去說,與其在這兒懷疑著,倒不如正經(jīng)找人辨別辨別?!?br />
方嬤嬤點了點頭,“合該如此的?!?br />
江錦言聽了雨墨的話,蹙眉想了許久,“這樣吧,用錦盒取一些送去于家醫(yī)館交給于小姐,興許于小姐精通藥理是識得的?!?br />
雨墨點了點頭,便要吩咐人去,江錦言又笑道:“去百草園取一株鈴蘭香一起送了去,我看于小姐袖口繡了朵白蘭,想來也是愛蘭的,這鈴蘭香倒也應(yīng)該合她的心意。”
雨墨倒是愣了愣,鈴蘭香可不是凡品,這洛陽恐怕也超不過十株吧,這么珍貴的花送去,就因為她袖口繡了朵蘭花?
江錦言看出她的猶豫,淺笑道:“花無百日紅,遇到識花之人才好,我卻不愛這鈴蘭香,你也不必舍不得,也去百草園看看有什么喜歡的,搬去屋里擺著也新鮮。”
雪硯聽了忙湊過來,“小姐這可是又偏心了!”
江錦言點了點她的額頭,“你也去,有能耐啊多搬幾株出來,就怕到了那會子又搬不動了?!?br />
雪硯吐了吐舌頭,跨進了中涵院。
中涵院的內(nèi)室,錦被、大迎枕、帷幔,都已經(jīng)取走了,房間里空落落的,江錦言望著滿屋子黑漆的家具,看著夕陽的余輝一絲絲漏進內(nèi)室,灑在千工床上,可床上早已沒了母親的身影。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自己這一世又會如何呢,一定不能再同前世那般!
雨墨交代完小丫鬟去送熏香和鈴蘭香后,便跟進了內(nèi)室。
“呀!”雪硯突然指了指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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