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男子,一襲紫袍瀲滟隨風(fēng),五官立體,如刀刻般俊美,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威凌天下的王者之氣,不凡的輪廓上,此時正噙著一抹清潤迷人的淺薄微笑,一雙漆黑明亮的黑眸,卻正如利劍一般定定的看著她,而她,仿佛僅是這么他被看著,就有一種心臟被射透的恍惚感。
竟然是他,那位被秦家大少爺千方百計帶回府,殷勤相對的云公子,居然是本朝皇后唯一所出的男嗣,帝王長子,太子司蒼斂。
司蒼斂,那個最后被她與司蒼宇聯(lián)合以逼宮之罪,趕出蜀國的手下敗將。她記得司蒼斂的字,的確就是“行云”,只是他怎么會來秦家?
沒想到重來一世,第一個遇到與皇家有關(guān)的人,居然是這位太子殿下,如今的太子,僅僅十五六歲,她記得,這位太子是從十歲開始,就隨丞相祖父,長期在外游學(xué),沒想到,他居然還和秦家沾上了關(guān)系。
若是這位太子殿下知道了,自己往后輸給五皇子司蒼宇的最大原因,就是司蒼宇與秦將軍勾結(jié),把持京都府內(nèi)兩萬兵馬,更在把他騙進(jìn)宮后,立即動用這兩萬兵馬,假借平亂之命,一路從宮外,闖到宮內(nèi),再與當(dāng)時的禁宮錦衣司杜統(tǒng)領(lǐng)里應(yīng)外合,構(gòu)陷他逼宮奪位的罪名,而他求見皇上不得后,最后只得在親信的幫持下,逃離皇城,至此,了無音訊的話,他只怕會對現(xiàn)在的秦家,恨之入骨吧。
前世自己死之前,好像都沒有這位前太子的消息,不過她知道,按照司蒼宇多疑殘忍的性格,太子不找上門還好,若是一找上來,也必定是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不過現(xiàn)在想想,司蒼宇當(dāng)時使計陷害太子逼宮時,她負(fù)責(zé)聯(lián)絡(luò)錦衣司杜統(tǒng)領(lǐng),而也因此忽略了,司蒼宇是如何借到秦將軍的兩萬駐京兵馬的?原來竟是這樣……秦家,正是秦氏的娘家,而若是當(dāng)時司蒼宇就與季靨畫好上了,那么丈母娘說服娘家,幫襯女婿,也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小姑娘,客籟院怎么走?!鼻逖诺穆曇粼俅雾懫?,月光照映下,他眉目清華,長身如樹。
季莨萋從過去的記憶中蘇醒,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痛被強(qiáng)行壓制,她黯了黯眸,再抬眼時,小臉?gòu)擅劳?,已看不出半點端倪,她微笑著道,“我常年居住后院,不知前院的路,這位公子,抱歉了?!?br />
“是嗎?看來我是迷路了。”司蒼斂有些沮喪的道。
季莨萋心頭冷笑,這位太子殿下可是出了名的過目不忘,聰慧過人,住進(jìn)秦府半個月了,居然會不認(rèn)得路,說出去誰信?!翱磥硎枪由磉吽藕虻娜瞬恢芰耍晃胰€人來,為公子帶路。”她笑著提議道,滿臉真摯,就像個普通的稚齡女童。
司蒼斂搖搖頭,嘆息道,“無事,反正月色宜人,我權(quán)當(dāng)逐月散步了?!闭f著,漆黑的雙眸突然轉(zhuǎn)了一圈,定格在季莨萋的胸前,“你的哨子,很精致。”
季莨萋心臟一縮,這男人,果然發(fā)現(xiàn)了,那日在府門口前,她便覺得不安,但因馬匹阻擋,她并沒看清司蒼斂的容貌,便沒有顧忌,用事先準(zhǔn)備的馬哨操控了三匹高馬,馬哨是她自己用竹子做的,沒什么特別,但是里面有個小安閥,阻止了聲波放大,所以只要頻率對了,那哨聲便只有動物能聽到,人根本聽不到,這個馴馬術(shù)前世她可是為了幫助司蒼宇特別從高人那里學(xué)的,原本以為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沒想到司蒼斂竟然注意到她了,況且當(dāng)時她還故意涂黑了臉,這男人竟然還是能準(zhǔn)確無物的找到自己,不愧是司蒼宇窮盡一生也要打擊的死敵,只是,如果他今夜一開始就是沖著她來的,那她剛才去程媽媽的屋子……他看見了嗎?
一時間,季莨萋心頭千絲萬縷,她的連環(huán)計籌備已久,程媽媽的事不過是個開頭,她要做的,是打擊整個秦家,然后逼京都那邊提前動作接她回府,計劃,千萬不能在此刻就節(jié)外生枝。
沉眸一會兒,她極快的抬起頭,笑著將脖子上的哨子解下,大方的遞給他,“公子要是喜歡,就送你吧,不值錢的小玩意兒罷了?!?br />
司蒼斂眉頭一蹙,似乎料不到她會這么爽快,他是認(rèn)定了這女娃就是當(dāng)日秦府門口那個小黑影,也認(rèn)定了她的哨子就是操縱馬匹的哨子,可若是這哨子真能馴馬,這小姑娘會輕易交給自己嗎?莫非,那日是他多疑了嗎?眼前這孩子,只是個營養(yǎng)不良的普通孩童?不過也是,那樣高超的馴馬技術(shù),這么小的一個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有。
“不用了,我還沒淪落到要搶娃兒的玩具?!彼χ凭?,聲音里帶著淡淡的柔和,讓人聽了如沐春風(fēng),心曠神怡。
季莨萋卻是打定了主意,兩步上前,硬是將哨子解下來,塞到他手里,小臉一派天真甜美,“既是我主動給的,就不算搶,公子既然對這哨子另眼,也是這哨子的福氣,你就收下吧,再說,咱們能在月下相遇,也是一種緣分,這么大的秦府,也不是說遇上就能遇上的,公子方才從哪個方向來?若是前頭那條小徑,我倒是知道一條回去的路?!闭f到最后幾個字時,她的聲音明顯低了些,眼底也微微涼了些。
司蒼斂被強(qiáng)迫握著那支哨子,古怪的看著季莨萋,他怎么覺得,這孩子像是在打探什么似的?
“我是從假山后面過來的,你也知道路?”他故意問。
果然,季莨萋的目光馬上就黯淡了下來,“那沒法子了,那條路后院的人是不得隨便進(jìn)入的,我?guī)筒涣斯恿恕!闭Z氣里滿滿的失落。
司蒼斂有些想發(fā)笑,他好整以暇的環(huán)住手,捏著那哨子輕輕把玩,“你送我這哨子,禮尚往來,我是不是也要送你點什么?”他一邊說,一邊下意識的用指腹慢慢摩挲哨子的紋路,半晌后,他再次失望,這哨子,果然只是普通的哨子,街邊頂多一文錢一個,看來那日馴馬之人,果然不是這小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