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勸和不勸離

　　我沒打算給她繼續(xù)裝下去的機會，轉(zhuǎn)過身就準(zhǔn)備關(guān)上門。

　　哪曉得站在前頭的張嬸立刻攔住了我，蒼老的臉上帶著笑容：“蘇然啊，我和王姨也是想過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你就讓我們進去坐坐吧，行不？”

　　一旁的王姨連忙點頭：“是啊，你一個女人獨身住在外頭多苦啊，我們這些街坊鄰里不照應(yīng)點兒怎么行？”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我無從反駁。

　　我不想再聽她們嘮叨下去，索性點點頭打開了門：“那就進來坐坐吧。”

　　張嬸聞言立刻指了指后面的李秀香，說道：“你婆婆也來了，讓你婆婆也進來坐著吧，她都在小區(qū)門口站了一個早上了?！?br />
　　她話里話完全是不忍心，仿佛是我不孝順，虧待了李秀香這個婆婆。

　　我抬頭看向張嬸，心里忍不住冷笑。

　　我果然沒有猜錯，她們是被李秀香找來的……

　　“是啊，蘇然，王姨知道你的為人，你婆婆既然知錯了，那就讓她進來吧，一家哪能是兩家人的樣子?。俊蓖跻桃怖业氖?，一臉認真地勸道。

　　張嬸在一旁一個勁兒地點頭，她大抵是忘了她那個厲害婆婆平日里是怎么對她的。

　　她一直和婆婆住在一起，每天早中晚，她們家都是吵鬧不休的。

　　她那婆婆是個狠角色，只要張嬸有一點事做得不合她心意，她就直接對著張嬸大打出手，好幾次都把張嬸打進了醫(yī)院。

　　至于張嬸的老公，聽說這些年一直在外地工作，對家里的事情根本不管不顧，娶個老婆只是為了生育后代，從沒把她當(dāng)過自家人。

　　我們和她關(guān)系不錯也是因為有一次她被婆婆趕了出來，在我家坐了一會兒，出于可憐，我還安慰了她幾句，勸她與其忍下去不如盡早離婚。

　　捫心自問，我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當(dāng)時實在是有些看不過眼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后來左鄰右舍卻起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我自己婚姻不幸，還想拆散別人的家庭。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沒有和張嬸有過什么交流了。

　　哪曉得，她竟然被李秀香唆使著找上了門來……

　　“我一會兒有點事要出去一趟，要不下次再進來坐吧。張嬸，王姨，你們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嗎？”我不動聲色地拒絕，將她們幾個攔在了門口。

　　“蘇然啊，我知道這是你的家事，王姨不應(yīng)該管的，可你那個老公看上去不是個壞人，這年頭好男人難找啊。不是王姨詛咒你，我們那兒可有句老話，說是離了婚的女人二嫁，上轎子的地方連草都不生……”

　　“就是，再嫁哪有原配好啊？再說你婆婆都和我們說了，你和你老公之間也不過只是一點小摩擦罷了，他既然愿意低頭道歉，懇求你回家，你不如就順著這個臺階下了，原諒他，回到他的身邊去，他心里多多少少還是會對你感激的……”

　　我聽得既好氣又好笑，夏明諾還真是會做人啊，沒有抓到我把柄的時候，玩失蹤、跟蹤我，現(xiàn)在我抓到他的把柄了，他就選擇先打離婚官司，然后又找來鄰居來勸我。

　　或者說他是真的很懂我，曾經(jīng)的我是個心軟的人，就算和他發(fā)生了爭執(zhí)，只要哄一哄、勸一勸、他再裝一裝可憐，一切就都可以結(jié)束了。

　　但我知道，夏明諾這一次絕不是真心實意勸我回家的。

　　說白了，這就是他做事的風(fēng)格，凡事總會留一線。

　　而那一線，其實就是他留給我的致命一擊……

　　我扯扯嘴角看著她們，連解釋都懶得解釋：“張嬸，王姨，你不知道昨晚上夏明諾已經(jīng)向法院提交離婚申請了嗎？”

　　“我知道，你婆婆都和我們說了，這段時間你不接夏明諾的電話，也不理他，他擔(dān)心你所以才這樣做，也只有這樣做你才會回去，蘇然，他心里其實是有你的！還有你婆婆，昨天不小心把你推倒，讓你受了傷，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和一個老人家計較什么呀？”張嬸語重心長地說道。

　　一席話，說得我真是無言以對。

　　看來李秀香早就已經(jīng)替自己找好了說辭，什么不小心把我推倒，讓我受了傷？

　　這種說謊不打草稿的話，也只有她們才會相信……

　　其實我很想問問張嬸，當(dāng)初她的丈夫不過是在外頭一夜快活，她就尋死覓活非要離婚不可，而我的丈夫讓別的女人懷上了孩子，她卻來苦口婆心地勸我，她哪來的資格？

　　“蘇然啊，我是過來人，我知道一個女人離婚再嫁真的不容易，更何況你老公這么優(yōu)秀，這種男人現(xiàn)在就算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到了。古人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也不破一樁親，我們也是為了你好，所以才勸和不勸離的嘛……”

　　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親？

　　勸和不勸離？

　　這些似是而非的道理一條接著一條，我明白自己就是長了十張嘴，也是說不過她們的。

　　我輕輕推開張嬸和王姨的手，將臉上的厭惡收斂，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道：“對不起，讓你們操心了?！?br />
　　這一舉動顯然讓張嬸誤以為我終于服軟了，她一臉慈祥點了點頭：“這就對了嘛……男人啊，都是貓，世上哪里有坐懷不亂的柳下惠？蘇然，既然夏明諾已經(jīng)知道悔改了，你就不要太擔(dān)心了，男人偷過腥了，以后才不會再有別的想法，不然他的心里永遠都存著那個念頭，不會顧著這個家?！?br />
　　我皺眉聽著，一言不發(fā)。

　　我不明白夏明諾到底用了什么迷魂湯，為什么能讓這兩個不相干的人為他說盡好話？

　　這樣的手段，我要是能從他手里學(xué)到十之一二，都不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

　　可惜她們就是說得再多，也只是浪費唇舌。

　　有夏明諾的家，我是絕不可能再回去的……

　　“張嬸，王姨，你們不要勸了，這個婚我離定了?！蔽艺Z氣平淡，打斷了她們的喋喋不休。

　　王姨張了張嘴，顯然吃了一驚，好一會兒才繼續(xù)說道：“蘇然，你說離婚就離婚，你考慮過你婆婆的感受嗎？她對你多好啊，跑上門來低聲下氣地來求你，難道你就這么鐵石心腸？”

　　鐵石心腸？

　　到底是我鐵石心腸，還是夏明諾和李秀香欺人太甚？

　　我冷笑一聲，而王姨依舊不死心，她以為憑她的幾句話，就可以讓我“浪子回頭”。

　　沒等我再次開口，李秀香已經(jīng)走了過來，蒼老的臉上帶著淚，眼巴巴地看著我，那叫一個悲戚和可憐。

　　“蘇然，我錯了，你就原諒我吧……以前是我不好，做出了那樣混賬的事情來，都是那些混賬親戚教我的，我是個什么樣子的人，你難道還不知道嗎？”李秀香站在我面前，拉著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

　　“你回家吧，這一次是明諾對不起你……只要你回去，我一定幫你收拾他，讓他給你發(fā)誓，以后再也不準(zhǔn)背叛你！”李秀香的話說得鏗鏘有力，一臉的老實巴交，恨不得現(xiàn)在就揍一頓夏明諾的樣子。

　　看到她這幅模樣，我打心底里感到滑稽——你居然舍得打你的寶貝兒子？

　　“不要說了，夏明諾既然已經(jīng)遞交了離婚申請，那么就離婚吧，我蘇然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告訴他，這一次我遂他的愿！”我甩開她的手，不打算再聽她說下去。

　　見我這么說，李秀香忽然朝著我跪了下來，拉著我的雙手就是不讓我離開：“蘇然，我給你跪下了，你回家吧！今兒個你要是不回家，我就不起來了！”

　　“蘇然，你回去吧，你看你婆婆都給你跪下了，老人家給你跪，那可是要折壽的！”王姨一臉焦急地對我說著，還順勢拉了拉我 ，“快答應(yīng)你了婆婆，拉你婆婆回家吧，她一把歲數(shù)了也不容易啊……”

　　我沒有回答，看著李秀香可憐巴巴的樣子，我直接朝著她跪了下來，眼睛里面也含著淚水，一字一頓道：“老太太，請你饒了我吧……你兒子真的很優(yōu)秀，就算和我離婚了，想要嫁給他的女人也可以從這條街排到那條街?！?br />
　　沒等李秀香回過神來，我就繼續(xù)說道：“你兒子的小三兒多，林依柔、丁倩云、張三、李四、王五、趙六……隨便哪一個都可以給他生個大胖小子，到時候你也可以三代同堂，安心地享福，求你就別再折我的壽了行不行？”

　　李秀香顯然是沒有想到我會這么做，瞪圓了一雙眼睛看著我，眼中帶著一些不知所措。

　　顯然，我的做法讓她一時回不過神來。

　　下一刻，她突然瞪圓了眼睛，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臉上：“你這個賤蹄子，給臉不要臉是不是？我告訴你，你今天就算不想回去也必須得給我回去！”

　　李秀香站起身，拉著我就要往外走。

　　張嬸和王姨顯然是她的樣子給嚇到了，看到她這樣，急忙來拉我。

　　“李嬸子，你別生氣，有事好好說?！?br />
　　“是啊，李姐，我們有事情好好說，蘇然要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慢慢教她不行嗎？畢竟她是個大姑娘，這樣被你拖回家，以后還怎么做人啊？”

　　王姨和張嬸兩個人都幫我攔住李秀香，可李秀香和三個人拉拉扯扯，一點也不落下風(fēng)，一邊拉扯一邊罵罵咧咧道：“我教訓(xùn)媳婦，輪不著你們來管！今天這個小賤蹄子必須得給我回去！”

　　聽到她的話，我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直接將她甩了出去：“我也告訴你，我從今往后和你沒有半點關(guān)系，你休想再在我面前吆三喝四！”

　　李秀香整個人被我甩到了地上，抬起頭看著我，一臉的陰狠：“好啊，你居然敢打我？”

　　“你要是實在閑著沒事做，就去管你未來的媳婦，我這里不歡迎你?！蔽业皖^俯視她，滿眼都是冰冷。

　　李秀香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就在這個時候，夏明諾突然從轉(zhuǎn)角的地方跑了出來，扶著李秀香，瞪圓了一雙眼睛，狠狠朝我說道：“蘇然，是我看錯你了，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露出那種既痛苦又憤怒的表情，仿佛我是個不可饒恕的罪人一般。

　　我站在原地靜靜看著夏明諾，根本懶得接他的話，我就想看看，夏明諾這一場戲還要演多久……

　　“蘇然，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你拿我撒氣就行了，你憑什么要拿我媽撒氣？我媽哪里對不住你了？你有沒有想過她已經(jīng)快六十歲了，要是摔出個腦溢血、中風(fēng)什么的可怎么辦？”

　　“我好疼啊……兒子，我的手好疼啊，心臟也疼！”夏明諾話剛說完，李秀香就眼珠子一轉(zhuǎn)，抱著胸口開始叫喚。

　　“媽，你怎么了？”夏明諾滿臉都是驚慌，急忙扶著李秀香坐起來，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這個女人真是蛇蝎心腸啊，她這是想要我死啊……”李秀香伸手一指我，仿佛恨不得把我活活剮了，“快打120，這件事沒有一百萬的醫(yī)藥費，別想就這么算了！”

　　我壓根懶得理會她，轉(zhuǎn)目看向一旁的張嬸和王姨。

　　這兩個人嘴角微張，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一齊回過了神。

　　想必她們也從沒見過這么死皮白賴的人，面露尷尬地道：“那個……蘇然啊，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有空來吃飯啊?！?br />
　　說著，就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