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培養(yǎng)

　　她干著手里的活兒，一邊指揮薛既安準(zhǔn)備柴草、刷鍋、起火。

　　面條煮好，撈出來，過了一下涼水，拌上雞蛋醬和燙好的青菜，就可以吃了，絲瓜炒雞蛋可以坐下飯菜。

　　薛既安也是吃過美食的，當(dāng)初有人伺候的時候……祖母總是叫人在小廚房做了飯給他送去。

　　但顛沛流離的這些歲月，他看盡了人世百態(tài)，嘗夠了酸甜苦辣，早就忘記了珍饈是什么味道，只覺得眼前這一碗面已經(jīng)是人間至味！

　　晚飯不需要吃太飽，所以一共就兩碗面，一人一碗。

　　飯后，仍舊是薛既安主動去收拾。林越則去菜園子里摘了幾顆西紅柿回來，洗干凈之后當(dāng)水果啃。

　　暮色漸濃，林越坐在葡萄架下，看著架上累累垂垂的小葡萄，瞇著眼睛想，現(xiàn)在回去的頻率越來越低了，看來再過不久就徹底不能回去了……

　　薛既安收拾好了廚房擦干凈手走出來，看到林越臉上淡淡的惆悵，不禁微微一愣，這女孩子在他眼里特別強勢能干，在這空無一人的荒山之中還能開辟出這樣一片天地，是個值得他欣賞和學(xué)習(xí)的人。

　　卻不知什么事情會令她這般惆悵？

　　當(dāng)他走近，就發(fā)現(xiàn)林越臉上的惆悵已經(jīng)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和淡漠。

　　在林越近旁坐下，沉默片刻，薛既安問：“不知姑娘貴姓？”在人家手底下討生活，怎能連人家的姓氏都不知曉？

　　“林越?！绷衷降f道。

　　薛既安反應(yīng)了一陣，才明白過來，“林越”不是姓氏，而是姓名?？伤]想過要問人家姑娘的芳名。

　　畢竟，跟姑娘家問名，是非常無禮的。

　　“林姑娘，”薛既安訥訥地道，“多謝你收留我。”

　　“不必客氣，”林越瞟了他一眼，“畢竟，你也付出了報酬?！?br />
　　“謝還是要謝的，”薛既安認(rèn)真說道，“若非林姑娘教誨，薛某當(dāng)真是百無一用。”

　　林越掏了掏耳朵，“打個商量，能不能別喊‘林姑娘’？”她覺著別扭。鼎鼎有名的“林姑娘”她自然是知道的，但人家那是嬌弱才女，自己不過是個粗人罷了。

　　薛既安一臉茫然，“可……你就是林姑娘?。　?br />
　　林越皺皺眉，又松開，“算了，隨便你怎么叫?！狈凑贿^是個代號而已。

　　“往后，”薛既安誠懇地道，“還請林姑娘多多指教，薛某愚鈍，言行若有不當(dāng)之處，還請姑娘海涵?！?br />
　　林越擺擺手，“別的都還好說，只是你這說話能不能不要總是這樣文縐縐的？”

　　“是，”薛既安忙道，“我會改?！?br />
　　兩人接下來就沒有再交談，默默看了一會兒夜空，各自分開休息。

　　林越上樓，薛既安就在之前的空屋子里草堆上歇下。

　　林越?jīng)]忙著休息，先去把自己的衣服挑兩套比較寬松的出來，比量一下，雖然薛既安穿著肯定不合身，但也總比現(xiàn)在穿的那些要好吧？

　　薛既安比她強，起碼會針線，昨天還跟她討了針線，說要自己把破破爛爛的衣裳縫補一番。

　　如今穿著的雖然還是那一套破衣爛衫，卻也不至于衣不蔽體了。

　　只不過，那套衣裳布料都糟透了，動作大一點都有可能扯破，再這么下去，遲早有一日會露出辣眼睛的一幕。

　　哪怕僅僅為了自己的眼睛著想，林越也不能放任不管。

　　次日，當(dāng)她把兩套衣裳交到薛既安手中的時候，很明顯看到了對方眼中閃爍著的激動和不安。

　　薛既安把手在身上擦了幾下，卻還是猶豫著沒去接。從九歲以后他就再也沒真正意義上穿過新衣服了。

　　只有祖母過來遙遙觀望的時候，負(fù)責(zé)看管他的下人才會拿來新衣裳讓他穿，等祖母走后，又會逼著他換上破衣爛衫。

　　由于那些仆人并不靠近他，也不與他有任何肢體接觸，所以他便是想用霉運反抗，也無從做起。

　　更何況他若不聽話，等著他的便是一連數(shù)日沒有水米供應(yīng)，或者是漫天的石子臟污攻擊。

　　所以，小小年紀(jì)他就學(xué)會了隱忍。

　　也習(xí)慣了穿破衣爛衫。

　　他身上現(xiàn)今穿的衣裳，三年前得到的時候便是別人棄之不要的，磨破的地方都沒有縫補過。

　　幸而他自己在漫長的孤獨中自學(xué)了縫紉，盡管走線歪歪扭扭，最起碼不至于衣不蔽體。

　　這一次他從京城輾轉(zhuǎn)來到這里，路上經(jīng)歷了不少生死磨難，能夠保住一條命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

　　何況路上所見到的百姓大多數(shù)也都是衣衫襤褸，他身上破爛一些，反而有利于保命，便將近一年的時間不曾洗涮縫補過。

　　未遇到林越還不覺怎樣，如今有了生活下去的愿望，再看到不管多苦多累都把自己拾掇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的林越，便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了。

　　因而他把身上的衣裳勉強連綴在了一起。

　　只可惜即便是傾盡了全力，這身衣裳也還是慘不忍睹。

　　趁著夜晚，他想把衣裳洗一洗，誰知道那布料都已經(jīng)朽壞不堪，稍稍一揉搓就出來好幾個破洞，無奈之下，只好湊合著懸掛晾干，天不亮，衣裳還沒有干透就拿下來穿上。

　　這么一穿才發(fā)現(xiàn)之前的一番辛苦縫補全都白費了，前身還好一些，后背都可以用“千瘡百孔”來形容了。有些地方簡直就是靠著一兩根布絲來維系，隨時都會分崩離析。

　　林越手中的衣裳是嶄新的。

　　而且除了衣裳還有兩塊疊得整整齊齊的布料。

　　林越見他良久不伸手，神色猶豫，便道：“難道你要一直這樣？”

　　薛既安這才伸手接過，“林姑娘，讓你費心了?！?br />
　　林越擺擺手，“你也不必謝我，我也是為了我自己。這里只有外衣，我也不會裁剪縫紉，這些布料你拿去自己看著弄吧?！闭f罷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薛既安是洗過澡的，趁著林越不在的時候。

　　因此回到房中，便直接把外衣?lián)Q上了。

　　至于貼身的衣物……他想等空閑了再做。

　　只不過男女體型畢竟存在巨大差異，盡管薛既安瘦骨嶙峋，可是穿林越的衣裳還是有些緊繃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