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趙府赴宴

　　這兩天蘇家內(nèi)宅難得地平靜，大家都在忙著去趙府赴宴之事。

　　出門做客的前一天，各房的大小主子們都收到了來自繡房送來裁好的新衣裳。

　　蘇知嫻面無表情地看著桌子上那襲精美華麗的衣裙，眼底閃過詫異，隨之而來的是驚疑。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放在她面前的這件成衣布料明明是前日大房二小姐蘇知意精挑細(xì)選的，現(xiàn)在它卻送到自己面前，還是比照著她的身量尺寸來做的。

　　大伯母林氏掌管著后宅一干事務(wù)，府中除了庫房和銀錢拿捏在蘇老太太手里之外，林氏這個長媳可謂是名正言順的當(dāng)家人。

　　蘇知嫻壓根不相信，自己“搶”了林氏心頭肉女兒看中的衣裳后，她會毫不知情，無動于衷。

　　那么，既然這件新衣裳能在林氏眼皮底下從蘇知意的變成她蘇知嫻的，這當(dāng)中定然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貓膩和深意。

　　“大房這是要搞事情啊”。

　　蘇知嫻暗自冷笑一聲，迅速換上一副柔順乖巧的表情，輕聲細(xì)語地對送衣服的婆子笑道：“英婆婆，您是不是不小心拿錯了衣裳，這該是二姐姐的吧?！?br />
　　“回稟五小姐，事情是這樣的。原本這衣裳料子確實是二小姐選去的，不過后來她又不甚中意，臨時便調(diào)換了另外的花色。大夫人覺得這料子顏色極其襯您，與二夫人相商之后，便拿了主意叫繡娘給您做了這一身，您這身衣裳可是府中所有姑娘中的頭一份呢?！?br />
　　英婆子耐心解釋道，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

　　“呵呵……”蘇知嫻意味不明地笑笑，心里破口大罵。

　　我信了你的邪，才怪！

　　就蘇知意那個掐尖要強(qiáng)，吃的穿的用的處處都要比人高一等的性子，能容忍自己這個堂妹爬到她的頭上去？簡直是騙鬼都不信。

　　也就原身那個跟她娘關(guān)氏一脈相承的天真，才不會多想。

　　心中再不忿，面上蘇知嫻還是對著英婆子露出恰到好處的羞怯和喜悅。

　　“既然如此，那便請英婆婆回去復(fù)命時，代小五先行謝過大伯娘，有勞您走一趟了?！?br />
　　不就是扮演天真善良的無知少女嗎，蘇大影后信手拈來，連貼身伺候了多年的大丫鬟都沒發(fā)現(xiàn)自家小主子細(xì)微的眼神變化。

　　“五小姐折煞奴婢了，這都是下人們該做的本分。若五小姐沒有其他吩咐，那奴婢便先行告退了，還得給六小姐和七小姐送衣裳呢?！?br />
　　“無妨，英婆婆自忙去吧。”

　　蘇知嫻讓人把英婆子送出了“歸閑居”，若無其事地吩咐丫鬟把衣服收好。

　　至于大伯母或者說是大房在打她什么主意，到了明天自有分曉?，F(xiàn)在她不明情況，急也沒用，還不如去后園多運(yùn)動兩圈，先把這副身體養(yǎng)壯實了再說。

　　等用過了晚膳，主屋“福鶴堂”那邊也來人了，給蘇知嫻送上了一整套赤金紅珊瑚頭面，并特意交代明日見客用的，說是府中的每位小姐老太太均有賞賜。

　　蘇知嫻打開一看，發(fā)簪、耳環(huán)、手鐲俱是成對的，個個華美，分量十足，成色工藝皆是上乘，一看就價值不菲。

　　略一深思，蘇知嫻便有了決斷。

　　“碧青，你拿上我前幾日新繡好的荷包給二小姐和三小姐她們送去，里面加了一些藥草，有助眠功效的?！?br />
　　這個點老太太的首飾應(yīng)該都送到各房各院了，蘇家的幾位小姐很可能正在試（穿）戴明日的行裝，碧青這時候過去就能看到了。

　　即便她猜錯了也沒關(guān)系，依著那些姐妹們喜歡暗中攀比的性子，肯定也會主動向碧青打聽老太太給她的賞賜，以碧青的聰慧，想從中套出話來不難。

　　碧青前后花了半個時辰“打探軍情”，回來以后都不需要蘇知嫻主動開口，她就當(dāng)閑聊一般，把各房小姐明日出門要穿什么、戴什么給抖落了一清二楚。

　　聽罷，蘇知嫻的心是徹底往下沉了。

　　毫無疑問，無論是衣服還是首飾，明天她都將會是眾多姐妹中獨(dú)占鰲頭的那一個。

　　如果她平日在府中很受寵那自是另當(dāng)別論了，可這次她卻是生生壓了上頭兩個受寵的嫡（堂）姐出盡風(fēng)頭的。

　　關(guān)鍵是平常不太瞧得上她的大伯母，和對她很不待見的老太太，這次竟然都對她另眼相待，那問題就大了去了。

　　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

　　蘇知嫻對著鏡子里那張尚未完全長開，卻依稀可見日后國色的美人臉，狠狠嗤笑了一聲。

　　如果到現(xiàn)在她還看不出蘇老太太和林氏的打算，那她上輩子的娛樂圈就白混了。

　　這TM的，不就是拉皮條嗎？

　　她這個容貌最出色的蘇家女兒現(xiàn)在就好比是青樓花魁，而老太太和林氏就是老bao，把她打扮地漂漂亮亮的，然后拉到恩客們面前走一圈，大家價高者得。

　　就是不知道蘇家現(xiàn)在是已經(jīng)找好了“買家”，還是讓她待價而沽。如果是前者的話，那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就真的很不妙，后者的話，起碼還有可操作的空間，至少留給她反應(yīng)和處理的時間會更充裕一些。

　　除卻一開始得知真相后的憤怒，蘇知嫻越想越冷靜。

　　她不是那個逆來順受、乖巧聽話的五小姐，蘇家人若是真敢把她當(dāng)貨物一樣給“賣”了，她就是剮下一身皮，也勢要將蘇家拉下馬。

　　心中想著事，這一晚，蘇知嫻睡得不太安穩(wěn)，她雖擔(dān)憂卻從來不怕事。

　　次日一早，蘇家各房主子從上到下個個盛裝出行，哪怕是隨行伺候的仆婢也穿戴得分外講究和精神。

　　關(guān)氏依然是艷壓群芳的那一個，人群中永遠(yuǎn)最受矚目。而相貌與生母酷似的蘇知嫻，在一番精心打扮下，吸睛程度與之比起來也是不遑多讓。

　　一個風(fēng)韻天成，嫵媚婉約；一個清逸出塵，如那畫中人。

　　蘇知嫻身著一襲海棠紅的暗紋云錦百花褶裙，越發(fā)襯得她肌膚賽雪，明艷照人。

　　與之配套的紅珊瑚發(fā)簪和耳環(huán)，華貴之余也添了幾許俏皮，盡顯少女獨(dú)有的嬌美。真真的是人比花嬌，美不勝收。

　　庶出的六小姐蘇知穎和七小姐蘇知瑄直接看傻了眼，自慚形穢的同時，更是羨慕嫉妒這位隔房堂姐的美貌，心里酸的直冒泡。

　　哪怕是事先被林氏反復(fù)交待過的蘇知意，看到出盡風(fēng)頭的蘇知嫻一時間也是難掩郁色，心中憤恨。不過這份微妙的嫉恨中，還摻雜一絲幸災(zāi)樂禍。

　　反倒是蘇知雅對此反應(yīng)平平，眼中除了驚艷，倒也沒有旁的情緒。

　　“哎呦……二弟妹你瞧，這身衣裳仿佛是為小五天生定制般，合該就是她穿，美得就像仙女下凡一樣?！?br />
　　林氏笑瞇瞇地對關(guān)氏說道，上下打量了一番蘇知嫻，對自己的手筆很是滿意。

　　小五這般惑人的顏色，沒有幾個男人會不喜歡，想來趙大公子也不會例外的。

　　“這還得多謝大嫂和意兒割愛。嫻兒，快過來謝過你大伯娘和二姐姐。”

　　關(guān)氏笑得不可方物，兀自沉浸在自我和女兒的美貌中，對眼前的不尋常一無所知。

　　“小五是妹妹，意兒這個姐姐疼她是應(yīng)該的?！?br />
　　明明是林氏有所圖暗中調(diào)換了兩人的衣料，到了她口中卻變成了蘇知意忍痛割愛給蘇知嫻的，還為前者搏了一個友愛姐妹的好名聲。

　　“我去他娘的，林氏母女真是太不要臉了?！?br />
　　蘇知嫻氣得幾乎要咬碎后槽牙，卻只能在心里暗恨，還得在關(guān)氏的實力坑娃下，賠著笑臉給林氏母女道謝，別提有多憋屈了。

　　她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攤上這么一個光長臉蛋不長腦子的娘。

　　關(guān)氏蠢就蠢吧，幫不上忙也不要拖后腿啊。人家都要把你女兒賣了，你還跟仇人笑嘻嘻，幫著人家數(shù)銀子。

　　這時蘇老太太也難得湊上來說了一句好聽話。

　　“小五是個頂頂好的，回頭到了綏安伯府也給貴人們瞧瞧，咱們蘇家的女兒就是比之京城的名門淑女也不差?！?br />
　　老太太笑得很慈愛，蘇知嫻卻沒漏過對方眼底的那一絲譏諷和貪婪。

　　默默看著眼前的一幕，蘇知雅的目光似有若無地在胞妹身上來回巡視了幾遍，秀美輕蹙，若有所思。

　　閑聊過后，兩位蘇家老主子又簡單交代了幾句，眾人便登車啟程了。

　　上了馬車之后，蘇知雅拉著胞妹的手，在她耳邊鄭重叮囑。

　　“嫻兒，一會兒到了趙家，你一定要緊跟在姐姐身邊。不管認(rèn)識或不認(rèn)識的來找你，要你應(yīng)承做任何事，你盡量找個借口推脫，實在推脫不了的話，就叫上姐姐陪你一起，千萬不要單獨(dú)行事，記住了嗎？”

　　“就算是祖母、大伯母和母親她們也一樣嗎？”

　　蘇知嫻故作天真問道。

　　“對！不管是誰，你都要知會姐姐之后再做行事?！?br />
　　“嗯，好！我都聽姐姐的，一定跟在姐姐身邊寸步不離?！?br />
　　蘇知嫻重重點頭，感動地快要哭了。

　　關(guān)氏是指望不上了，好在還有個靠譜頂事的姐姐可以給她助力。

　　蘇知雅雖然不喜原身黏黏糊糊拎不清的性子，但畢竟是血濃于水的親姐妹，她心里對胞妹也不是不疼愛的，平時也沒少操心。

　　蘇知嫻養(yǎng)病的那段時間里，蘇知雅更是貼身照顧，幾乎是日夜陪同。

　　都說長姐如母，蘇知雅費(fèi)心費(fèi)力地拉扯著三個弟弟妹妹，基本上是將關(guān)氏該做的，該擔(dān)的，都攬到自己身上了。

　　蘇知嫻對這個才十五歲卻聰敏有擔(dān)當(dāng)?shù)男」媚锖苁窍矚g欣賞，早就將她劃到了自己人的行列，將來也誓必要報答她的真心相護(hù)。